第十三章 夜訪
連日來採購藥材,研究藥方,練習針灸,置辦外醫館,整理太醫院各項事務,把連翹忙得人仰馬翻。好不容易把一切佈置得差不多,她總算能停下來喘口氣了。
晚上和幾個混得熟透的太監宮女圍着爐子一起吃火鍋,把幾個孩子饞得口水流滿地,直贊火鍋好吃,誇連翹不僅醫術高明,就連廚藝都是一絕,如果把這個點子獻給皇上一定能讓龍顏大悅。
連翹瞅着這幾個一開始在她面前抖抖索索連話都說不利索的孩子,現在沒人時簡直沒大沒小,無法無天了。
斜着眼睛吊著德德,奸笑:“這個機會就留給你吧,你去跟皇上說,搞不好皇上一高興封你做大內總管呢!”
德德知道連翹在臭他,乾笑:“嘿嘿,我只求能在連姑娘身邊服侍,再大的官兒給我都不做!”
切,連翹嗤之以鼻,別過臉去看向吃得不亦樂呼的小宮女伊瑪:“看看,這就是你的心上人,一張嘴油滑得要死,什麼時候他把你賣了你還給他點錢呢!”
伊瑪的小臉頓時紅成一顆番茄,低低埋怨:“連姑娘,你好討厭!”
“哈哈哈!”連翹笑得開心,一掃穿越以來的陰鬱。既來之則安之,她學有所長,就該好好貢獻於社會,難得老皇帝那麼看重她,委以重任,那麼讓她為這個時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應該就是死神同志的初衷吧!
酒過三旬,連翹有些微醺,拍拍吃得飽飽的肚皮,對德德和伊瑪擺擺手道:“飽了,我去睡覺了,你們把這些收拾乾淨也去休息吧!”
說完手腳並用地爬上醫館二樓的卧房,倒頭就睡。
晚上,更深露重,春蟲在屋外啾啾鳴叫着,月光如水般灑下,靜謐的夜帶着不為人知的神秘籠罩着大地。突然一條人影閃進醫館,躲過大堂里睡着的宮女太監,悄悄躍上二樓卧房,誰也沒發現……
明媚的月色透過紗窗照進床帳里,帳子裏的人兒睡得正香,夢裏好像有人在輕輕搖她,而且越來越不耐煩,手勁很大,越搖越用力,連翹終於被搖醒,緩緩地睜開眼。
“啊……”沒等她叫出聲,那人就捂住了她的嘴。
“蝶仙,是我!”那人的臉隱在月色里,背光,一點兒也看不見他長什麼樣。
又是蝶仙,這個名字她已經是第二次聽見了。而眼前的這個人究竟是誰?為什麼半夜三更來找她?定了定神,連翹決定暫時不動聲色,看他到底想幹什麼。
“你找我什麼事?”她淡淡地問。
那人邪氣地笑:“你可風光了,不會把老情人也給忘了吧?”說著竟朝她胸前伸出魔爪。
連翹厭惡地皺眉,閃身避開:“做什麼呢?”
那人微微一愣,不悅道:“怎麼?以為有皇帝給你撐腰,開始在爺面前擺架子了?告訴你,如果你敢壞大人的好事,當心爺要了你的小命!”
連翹暗暗心驚,覺得自己以前的宿主和此人的身份一定不一般,而且聽這人話里的意思,他們的身後一定還牽扯着一個更為龐大的組織,而她只是一個小卒子罷了。
想到這裏她故意放柔語氣,順着他的話說道:“你想哪兒去了,我只是身子不方便,你別疑神疑鬼的。大人那兒你還得給我多擔待點兒。”
那人聽連翹這麼說才神色稍緩:“你的表現非常出色,大人很滿意,哪裏用得着我為你美言?對了,四個月前你怎麼突然失蹤了?這段時間你去哪兒了?還有,你這一身醫術是哪兒學來的?大人可沒跟我說起過你會醫術。”
連翹立時腦袋發懵,幸好月亮已隱到雲層里去了,看不到她此刻驚慌的神色。咽了咽口水,連翹仍然力持鎮定:“這個是我與大人之間的秘密,怎可隨便說出去?大人那邊我自有交代。”
那人定定看着她,想着組織里的每個人都是大人一手調教出來的,雖然都是為大人辦事,但每個人的底細也只有大人最清楚,旁人問不得,也不必問,連翹的一番含混的搶白倒唬住了他。
於是冷聲道:“既是大人的安排,我自不會過問,但是大人要的東西,你必須儘快到手,否則……”他陰測測地笑,一轉身閃入了暗夜之中,形如鬼魅。
連翹獃獃地看着那人消失的地方,好久之後才找回自己的心跳聲。不用做太多思考,她確信曾經的她是間諜無疑,那人就是聯繫人,他口中的大人應該就是幕後操控者。只是他臨走時說要她偷的到底是什麼東西?而且看樣子這東西就在皇宮。如果不儘快把這件事解決,相信她今後的日子會很難過。但是她對這一切都一無所知,要如何自救,她實在想不出什麼法子來解決目前的危機。
突然,她想到一個人,一個也認識蝶仙的人,他或許能幫她解開這個謎團。
是夜,連翹翻來覆去就沒睡着,早晨頂着兩個熊貓眼從樓上下來,嚇着了正在掃地的德德。
“連姑娘,你這是怎麼了?臉色好差。”連翹沒好氣地瞪他:“晚上你雞貓子鬼叫說夢話,佛都被你吵醒了。”
德德搔搔頭,一臉委屈:“我說夢話?還吵得在二樓都聽得見?不會吧,怎麼以前沒人跟我說呢?”
連翹同情地拍拍他肩:“認命吧,那是大家可憐你吶!”搖了搖頭,走出醫館,留那小子在裏面揪頭髮。
穆沙修賀有自己的府邸,不住在皇宮,見識了晚上那人的來去如風,以及那位幕後大人的神通廣大,說不定這皇宮裏到處都有他們的眼線,她如果冒冒然去找太子,只會打草驚蛇,惹人起疑。看來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穆沙修賀總有機會碰到,目前那人也不會急着逼她把東西交出來,暫時還算比較安全。
放下心頭的包袱,上午先去看了老皇帝,哄他吃了葯,又給他舒舒服服地拔了火罐,伺候他睡下才回到醫館吃飯。吃完飯又出宮跑去外醫館監工,督促下手把藥材分門別類放好,這才放心地往宮裏去。
路過城東的街市,連翹止不住往人群里走去,大街上有賣點心糕餅的,有賣古玩瓷器的,有賣胭脂水粉的,還有賣藝賣唱的,好不熱鬧。
街上有很多人都認識連翹,遠遠地向她點頭致意,禮貌地與她保持一定距離,不敢上前驚擾她。這兒的人哪,真不是一般的可愛。
突然,連翹眼尖地看見在一家酒樓的二樓窗口印着一個熟悉的身影。她不由自主地走進那家酒樓,悄悄爬上二樓。
“莫伊大嬸,你在哪裏發財啊?居然天天上館子,支兄弟一把,指條發財的明路吧!”
“什麼明路,我這些可是要命錢,你以為得來容易啊?”
“什麼要命錢?你不會是殺了人吧!”
“比殺人還刺激呢!是滅族,鄂魯族的人除了達格魯那兩個婆娘,其他人都死絕啦!”說話的聲音明顯壓低,可連翹還是聽到了。
“這錢?”
“我把一個消息賣給了一個人。”
“嘿嘿嘿嘿……”
連翹已經氣得渾身發抖,握拳的指節咯咯作響。一轉身,她走出了酒樓,面罩寒霜地吩咐德德:“給我盯緊了樓上那個女人,我要知道她的落腳點,別讓她給跑了。”
原來鄂魯族的滅亡竟然是產婆這個賤女人出賣消息,把鄂魯族的藏身之處告訴了血太子,才招致了那一場慘絕人寰的大屠殺。穆沙修賀固然可惡,可牽涉到兩族、兩國的利益、政治衝突,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戰爭從古至今從來就沒有間斷過。戰爭的存在是必然的,可是像產婆這種無恥的行徑,為了一丁點兒的利益可以置上百上千條性命不顧,那就令人髮指了。這種人死一萬次都不解恨。
連翹自認無力與穆沙修賀抗衡,但蘇拉和縢澈的仇與恨至少該有個去處。這送上門來的產婆就正好用來祭奠鄂魯族人的亡魂。她是個有仇必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