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摧花

第九章 摧花

三日後出去尋葯的人回來了,連翹仔細辨認果然是龍膽草。於是她將如何煎藥的方法巨細無遺地告訴了那些大夫,他們很快便把葯煎好端去給扎爾西服用。血太子不放心,讓連翹自己先喝了一口,半小時后看她沒什麼反應才命人端去給他弟弟。一切都算比較順利,一個星期後扎爾西的眼睛不痛了,二個星期後他的翳膜慢慢淡了,終於在一個月後扎爾西的眼疾完全治好。

在此期間,血太子對她的敵視也漸漸消退,連翹的人身自由雖仍受控制,可是來來去去已沒有侍衛再架着她走了,甚至她還能在小範圍內自由行動。有一天,連翹壯着膽子問血太子:“我可以洗澡嗎?身上都臭了。”她苦笑。

自從被抓來她就沒好好清洗過,雖然沙漠地區非常乾燥,但是白天的炎熱使她經常動不動就一身汗,再不好好洗洗就得臭了,這幾日連翹已經覺得自己身上有一股酸味兒了。

血太子俊臉未抬,一心看着書案上的卷冊。好像根本就沒發現屋子裏有她這麼一個人。

久久未等到對方的答覆,連翹決定不再傻傻地等下去,一轉身走了出去。沒想到晚上竟有一個女侍來帶她去洗澡。這令連翹有點受寵若驚,要知道沙漠中的水可比金子都珍貴,喝都不夠用,拿來洗澡簡直就是令人髮指,她本就不指望血太子會同意讓她洗澡,沒想到他倒聽進去了。

女侍帶她來到一間小屋子前停下,道:“連姑娘請,奴婢會在外面候着,有什麼事儘管吩咐。”

推開門,裏面霧氣氤氳,繞過一道屏風,入目的是一小潭泉水,嘟嘟地冒着熱氣。耶!居然還是個溫泉!這兒的地質可真奇怪,沙漠裏居然長着一口溫泉。

連翹迫不及待地褪盡衣物,泡進這口最多只能容得下兩個人的溫泉里,一股暢快淋漓的感覺瞬間將她包圍,溫潤的泉水,泡得她每個毛孔都張開、透氣、呼吸。連翹舒服地呻吟,來到這個鬼空間,她第一次洗得這麼痛快。

溫泉洗上了癮,連翹幾乎每天都會去洗一次澡。有時還會帶着蘇拉一起去洗,而血太子也沒有對此有任何錶示,似乎是默許了她的行為。

這天晚上,連翹又和蘇拉一起去洗澡。這些日子以來,經過連翹的生薑按摩法配合著溫泉療法,蘇拉臉上和身上的疤痕已經淡了很多,有些細小的傷口甚至已經看不到疤痕了。蘇拉高興得不得了,畢竟還是個小姑娘,即使像犯人一樣被囚禁着,愛美之心還是有增無減。

連翹動作快,洗完后穿好衣服就走出去坐在門口等蘇拉。一陣陣涼風吹着她半乾的髮絲,四周出奇的安靜,除了風聲再沒別的聲音。一輪明月高高掛在中空,妖媚的月光灑在沙地上,染成了霜白。閉上眼她靜靜地感受這大漠的風和月,曾幾何時她也像今天這樣坐在克拉瑪依市的旅館門前暢快呼吸,只道世事無常啊!

鼻尖忽然嗅到一股淡淡的青草香,然後一股巨大的壓迫感鋪天蓋地地向她慢慢罩下。連翹驚跳地睜開眼,霜白的沙地上一雙絲質月白色滾銀邊的軟靴出現在眼前,白色的對襟暗花長袍,深邃的冰藍眼眸。

她倏地站起來:“太子?”他為什麼突然出現在這裏?連翹腦子裏轉過千百個疑問,忽然想到蘇拉還在裏面洗澡,這個色魔不會是衝著這個來的吧。連翹不由自主地後退,下意識地用身體擋住木門。

血太子瞥了她一眼,面無表情道:“讓開。”

瞪着他,恨恨地瞪着他,許久,連翹像泄了氣的皮球,雙肩挎下,眼神黯然,咬了咬牙側過身子,讓出身後的木門。她不是品行高潔的聖人,更不是武功高強的大俠,她只是一名弱女子,弱到不堪一擊。她做不到犧牲自己來成全別人,更不可能一掌打死眼前的魔鬼。無能為力的她即使自我犧牲也救不了裏面的人。她不想毀了自己好不容易爭來的稍微舒坦些的日子,她不想把自己推進地獄。血太子的動機太明顯,今天如果她不讓開,生不如死的就是她。她只能告訴自己她儘力了。

當血太子一步跨進門去,連翹強忍的淚終於滑下臉龐,她恨這樣的自己,自私自利、明哲保身、懦弱無能,她救不了她,卻還要找借口自我安慰,以避開良心的譴責,她果然是個沒有良心的女人。

“誰?你是誰?你要幹什麼?唉呀……你幹什麼……連姐姐,連姐姐快來救我……救我……嗚……”

連翹實在聽不下去,雙手捂上耳朵,逃開了。

氣喘吁吁奔回囚室,不顧滕澈詫異的目光,她一頭鑽進被子裏,將自己裹個嚴實,可渾身仍然止不住地顫科。她對不起蘇拉,對不起滕澈,她在心底暗暗發誓,今天蘇拉所受的苦一定要讓那個男人雙倍來償。

直到第二天早上,蘇拉依然沒有回來,連翹有些急了。趁着給扎爾西看病的機會,她偷偷摸到血太子的院子。那些侍衛見了也不攔她,甚至連通報一聲都沒有,就這麼直接讓她進去了。

連翹心裏雖然疑惑,但也管不了這許多了,不料在門外就看見蘇拉正倚窗坐在屋子裏。但偌大的屋子裏只有蘇拉一人。

蘇拉見了連翹,眼神有些複雜,半晌還是軟軟地叫了一聲:“連姐姐。”

連翹心中有愧,不敢與她目光相接,艱難開口:“你……還好吧!”

蘇拉苦笑:“我沒事。”

咬了咬牙,連翹終於鼓起勇氣抬頭看她,不過卻詫異地發現,蘇拉原本嬌憨的小女孩神態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卻是那種年輕少婦才該有的蕩漾水色。這是怎麼回事?難道說……連翹心頭忽然湧上一個很不好的念頭。

“你以後打算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呢?”蘇拉眼神迷離,飄向窗外,停在院子外的高牆上,“他說會娶我呢!”

震驚!最可怕的事還是發生了。這個比魔鬼更惡劣的男人好無恥,踐踏了生命,踐踏了尊嚴,將一切都毀盡之後還要看着被他踩在腳下碾過的自尊向他搖尾乞憐,她實在搞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麼做,難道看着別人將人性中最重要的東西一點點拋棄,任其糟踐他能從中得到莫大的快感與滿足嗎?果然是變態的惡魔!

連翹衝過去一把扳過她的雙肩,瞪視她一字一頓道:“是我錯了,是我害了你,昨晚我跑了,沒救你,你恨我吧,恨我吧!”

對於蘇拉,殺父之仇,滅族之恨,如此深重,無論如何在她心裏有恨總比有愛好!即使她恨的是自己,連翹也不願她向那個魔鬼煙視媚行,每天只懂如何取悅於他,真是那樣,蘇拉還不如死了的好。

蘇拉搖搖頭,嘴角始終掛着一絲苦笑:“連姐姐,你不用自責,那不是你的錯,你改變不了什麼的。”隨即又將目光投向窗外,幽幽道:“誰都救不了我。”

連翹離開的時候,忽然發現不遠處站着一個高大挺拔的人影。面無表情,雙眸含冰,但嘴角的那一絲輕蔑和譏諷,卻像一把利劍深深地扎進她的心裏,痛不欲生。那眼神好像在說:“你不比我好多少,頂着柔弱、善良的面具,心一樣是黑的。比我更惡劣!”

連翹逃也似地離開,就像後面有幾十頭狼在追她,她只想跑,跑到無力,跑到虛脫,跑到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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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女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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