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龍膽
連翹的待遇得到了一些改善,雖然仍被嚴密監視,但換了一間比較寬敞的屋子,裏面居然放了兩張床,蘇拉母女也在裏面。看到她們,連翹放心了不少。等侍衛退出門外,蘇拉一下跑過來緊緊抱住連翹的身子。
“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他們把你帶走時,真的嚇死我了。”
連翹輕拍她背道:“我沒事,倒是你們,我走後你們去了哪裏?”
蘇拉抬起小臉,眼眶裏隱隱有着淚意:“他們把我和阿媽叫去問話,問我們是怎麼認識你的。我不知該怎麼回答,只能照實說了。”頓了頓,有些心虛地看着連翹問:“連姐姐,我沒說錯什麼吧?”
連翹微微一笑:“沒事,該怎麼說就怎麼說。”
此後,她們的伙食也好了些,除了烙餅還有腌肉,讓連翹意外的是起初向血太子討要的生薑也送了過來。
連翹將切片的生薑輕輕擦揉蘇拉臉上那些結痂的傷痕,阻止血痂脫落後肉芽的生長難以消除的形成疤痕,蘇拉畢竟還是個小姑娘,如果有命離開這裏的話,以後還要嫁人的,她這滿臉的疤痕如果消除不了將來有哪個男人敢要她?
可是當連翹要給縢澈揉臉時,縢澈卻拒絕了,只說給蘇拉除疤即可,連翹知道她是恨極怒極了,臉上的傷痕可以時刻提醒她這刻骨的仇恨。
第二天天一亮,連翹就被人帶走了。
這是一間有些脂粉味兒的屋子,白色的宮廷式傢具做工精緻,雕刻的幅畫婉約柔美,鵝黃色的窗幔下垂墜着長長的流蘇,同色系的床帳里躺着一具欣長的身體。
床邊的椅子上坐着面無表情地血太子,連翹心裏暗笑,這個男人可能的了肌肉僵硬症,一直擺着個死魚臉,他不膩,別人看着都膩了。
“如果你敢有任何不軌企圖,本王立即活剝了你!”他冷着臉道。
連翹並不怕他,畢竟現在是他有求於她:“醫者父母心,我不會弄死他的。”當下坐下來又替帳子裏的人把了把脈,一會兒便收回了手。
“如何?”扎爾西忍不住問道。
連翹瞥了眼邊上的血太子,擺出一副老學究的樣子,高深莫測地道:“眼者肝之候也,五臟六腑精氣,皆上注於目。殿下貴體本挾熱,將養過溫,致腑臟積蓄邪熱,熏漬肝經,上沖於目,始則赤痛,若不即治,蘊結變生障翳,熱氣輕者生白翳。如黍米,大者如麻豆,重者乃生兩三翳,又甚則翳生白障,侵遮瞳人,滿目悉白,遂致失明。”
血太子明顯不耐煩了:“究竟能不能治好?”
連翹側頭看他,依然吊人胃口:“治是能治,不過……”
“什麼?”血太子目中精光一閃,殺機隱現。
“他的眼睛到今天這一步不是一兩天了吧。”
“自小就有。”
“怎麼不請大夫醫治?也不至於到現在這麼嚴重棘手。”
他冷笑:“大夫不知請了多少,沒一個能治好王弟的眼疾,都是些庸醫,最後都被我挖出了兩隻眼睛給我王弟賠罪了。”
他的話讓連翹背脊骨有些發涼,從小落下的病痛,以他們的地位一定有難以計數的大夫被這些人挖出了眼睛,簡直冷血至極。
按下心裏的不適,連翹提起桌上的毛筆在紙上寫下了藥方子。
寫完,吹乾,遞給血太子。
“叫人照着這個方子去抓藥。”
下午,當連翹給蘇拉揉傷口的時候,門又被大力推開,進來兩個凶神惡煞的漢子,進來架起連翹就往外面拖,任憑蘇拉在後面如何哭喊都沒回頭看一眼。
“啪”臉上又被重重地甩了一個耳光,連翹痛恨這種極度侮辱的虐打方式,可是兩臂被架住動彈不得。
血太子目露寒光,盡顯殺意:“你竟敢愚弄本王,膽子不小!”
啐出一口血水,連翹抬頭直視他:“我哪裏愚弄你了?”臉上火辣辣的痛,打女人,根本不配被稱為男人!
血太子刷的一下將一張紙扔到她臉上:“你開的藥方根本就不能用!”
連翹皺眉:“如何不能用了?”她疑惑地看他:“我的藥方絕沒開錯!”
“是嗎?”他冷笑,“你的方子經過幾個大夫的研究,有一味葯這世上根本就沒有。”
呃!慘了,難道說這個世界的藥材和她的世界不盡相同?果真如此她豈非要命喪於此了?
冷靜下來,她問:“是哪味葯?”
“龍膽!”他冷聲道,“龍乃是梁國的圖騰,受梁國那些愚民的膜拜,卻只是他們臆想出來的事物,你倒是告訴我要如何取得龍之膽?”
不會吧,連翹覺得自己簡直要昏倒了,這個血太子究竟請的什麼蒙古大夫啊?居然連龍膽都不知道,還敢妄為醫者,簡直不知死活,怪不得他弟弟的眼疾這麼多年都毫無起色,反而越來越嚴重,這兄弟兩個也是白痴得緊,活該被人騙。
連翹語帶嘲諷道:“稍懂些醫理,讀過醫書的人當知道龍膽其實是龍膽草,清熱解毒,活血祛風,怎麼會白痴得以為是龍之膽呢?”
血太子眯着眼定住她,似乎在確定她話的真實性。半晌。
“本王就再信你一次,不過我會讓大夫與你對峙。”
“隨便,我奉陪就是了。”
見過了這裏的大夫連翹才知道,並非這個世界的藥物與她的世界不一樣,而是有許多草藥都沒有被發現其中的藥用價值,才沒有被廣大醫者拿來使用,看來這個世界的李時珍還沒出生呢!
血太子即刻派了人去尋葯,又命人立即照着藥方把剩餘的葯抓齊。
當侍衛又準備將連翹押送回去時,她突然出聲叫住血太子:“你在調查我?”
血太子緩緩轉過身,看她。
“為什麼?”她瞪他,“為什麼要調查我?你有什麼目的?我與你素未謀面,你抓我來這兒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素未謀面?”他眯起眼細細打量她,“你叫連翹?”
“是。”
“一直以來都叫這個名?”
“是。”
“你從哪裏來?”
略一思索,她道:“不知道,我醒來時就躺在鄂魯族人的帳子裏,聽說是達格魯救了我,以前的事我都不記得了。”
血太子緊緊盯住她的雙眼,緩緩道:“那麼——你有沒有聽說過蝶仙這個名字?”
“沒有。”她淡淡地回。
血太子看着她足足有五分鐘,然後一轉身離開。
連翹隱隱有所覺,他應該是認識她,認識這具身體的。而且她如今佔據的這個身子很有可能就是他嘴裏的那個蝶仙,只是蝶仙和血太子之間究竟是什麼關係?如果是敵人,他為什麼一見到她就上她?如果是情人,更沒道理這樣虐她。重重迷霧想得她頭都痛了,仍然得不到答案。索性放棄,靜觀其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