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青雲從此起

阿宛和雲裳目送謝流蘊他們離開，彼此看了眼，眼裏滿是堅定和決然。

雲裳生得很美，顧羽曾說她美得似人間的仙子。從前她只會捏捏顧羽的鼻子，不置一詞。而三年前，她決心成為山上的仙子。半年前，一年一度的採花宴上，她跳了一曲驚鴻舞，震驚四座，一富家公子贈予她一支鑲滿寶石的釵鬟。她羞澀的接過道謝，沒有說的是這樣的寶石在她家隨處可見。

她辭別父母，成為東軒司徒家嫡支三房嫡長子的小妾。

阿宛年少時也曾偷偷喜歡過長天，謙謙君子，溫柔如玉。但是隨着年歲漸長，尤其是見過了顧羽的喜歡后，她發現她可能沒有那麼的喜歡長天，她只是喜歡俊俏書生罷了。

半年前，鄰家那個膚色黝黑，笑起來總有一絲憨厚的少年再次向她家提親，她讓父母應下了這門親事。她要隨夫君去東軒居住，她的夫君現在是玄武軍的校蔚。

福貴是地主家的小兒子，被家人寵得有點驕縱，在學塾總是和顧羽吵架，顧羽罵他死胖子，他就叫顧羽土匪婆娘。他其實有點後悔沒告訴顧羽，他不是故意欺負她，他只是有點喜歡她。

三年前，福貴決定和叔公學做生意的時候，家裏老頭子老娘老哥老姐都不同意，家裏富裕，靠土地就可三代不愁，沒必要受那份罪。後來，福貴去找老爺子談了一下午，老爺子發了話，於是福貴三年來隨叔公走遍大江南北，白白胖胖的小胖子變得又黑又壯。

他學做生意是因為他覺得山上人也是需要交易的。

長天家裏都是讀書人，而且讀得很好，他的祖父帶着它的父親和二叔從東軒隱居到了西南。雖然家裏沒有詳細地說明，但他知道祖父是因為黨派相爭，才決定退出朝堂的。他小時候就決定靠科舉入仕，率家族重回東軒。他的目標是探花，父子雙探花，聽起來就很好。

所以，哪怕他知道顧羽喜歡她，他也總是不掩飾對顧羽的厭惡，並且總是帶着福貴一起欺負她，他知道只要他在，顧羽就不會還手，因為顧羽很喜歡他，即使被他欺負狠了，也喜歡他。他知道自己有點卑鄙，在別人面前他一直是如玉君子，可在她面前他永遠說最惡毒的話。

其實，他只是不知道該如何回應顧羽的喜歡，他聽家裏人說過，木涼寨的人世代不離西南，而他註定是要去東軒的。他怕顧羽會任性，他怕他回報不了，在他心中最重要的永遠是家族榮譽。既然無法回應，就不要開始。

三年前，他跪在書房，對祖父說他決定放棄科舉。家裏人沒有支持也沒有反對，只是冷眼相看，唯有母親偶爾用擔憂的眼神望着他。他先是去了鐵匠鋪學打鐵，一開始他穿着長衫，後來學會穿短打，直到他的手掌佈滿老繭，鐵匠鋪的師父說他可以出師了。

然後，他學會了喝酒，和珍寶軒的二掌柜結交，接着他去了珍寶軒學煉器。

他跪拜家人，踏上了去黑山谷的路，包裹里是臨行前祖父贈予的前朝書法大師的字帖。他小時候眼饞了好久，祖父答應他等他金榜題名時就贈予他，他沒想過祖父會在他臨走前送給他。祖父說：“不後悔就好。”

不管是決心科舉入仕還是成為山上人他都未曾後悔，但他後悔沒有告訴顧羽一個秘密，那個秘密是：其實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也曾聽見我擂鼓般的心跳。

謝流蘊從小讀書就是名列前茅，有些不敵她的同窗總會在背後嘲笑她，讀書再厲害又如何，終究不是男子，可以科舉入仕改換門庭。後來她通過龍門試，拜入上玄門時，她想說我雖是女子卻靠讀書多了條登天路。

在門派修鍊的時候，她總是積極接門派任務，得到的獎賞她從來沒用過，她想把丹藥和法器送給父母和顧羽他們。上山後，身邊的人總說仙凡有別，要斷情滅性，但她還是想自己的父母家人能活得久點。她知道她這種想法並不適合修鍊，所以她總是很勤奮，後來她有了接受關山閣試煉的機會。

她想站得高一點，得到更多的丹藥，更好的法器。她想父母家人能活至百歲，百年後她再好好地求長生。

她通過了試驗，終於有機會回家一趟，然後她聽說那個總是不愛認真念書的姑娘，已經不在人世了。

她從前也知道山上人會為了機遇干預人間大勢，比如萬里樓。可她從不知道她的朋友會因此失去性命。

她現在想站在最高峰，然後問一問，這些高高在上的仙人們憑什麼無視人間？

他們六個從前總在木涼山上玩鬧，顧羽總會拉着他們吹吹牛，幻想以後結伴闖蕩江湖，號稱神奇六俠。那時候顧羽總是一臉深沉地說：“等我們金盆洗手的時候，我就回木涼寨干老本行。”

每次長天就會清高地說：“我才不會和你們這些江湖人瞎混，我可是要一日看盡長安花的。”

顧羽就會害羞地回道：“那正好我劫一個壓寨夫君回去，等拜堂成親后，就和你一起去赴任。”而回應顧羽的永遠是長天的白眼。

其餘人總是會在一旁嘲笑她，有的時候福貴會說：“就你這樣怎麼可能當官夫人，人長天可是要娶世家小姐的，還不如當個地主婆呢。”

“呸！誰要當地主婆，我可是要成為九曲十八寨的土匪頭子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