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只是人間不太平
從上玄門到小鎮謝流蘊御劍三天。到小鎮的時候已近黃昏，學塾的孩童挎着布包蹦蹦跳跳地回家，大一些的少年們則三三兩兩走着，三年前的謝流蘊也是那些着青衫的一員。那時候她還不知道她所讀的學塾背後是什麼。思及此，她不由得加快腳步，龍門試后她就直接被帶到上玄門，尚未來得及與家人朋友告別。一去三年，也不知家人朋友過得怎樣。
叩響木門，一位挽着流雲髻的婦女，打開了門，她神色溫柔，在看到謝流蘊的那一刻眼裏滿是驚喜，隨即淚水盈滿眼眶。“阿蘊，你回來啦。”一雙溫柔的手撫摸着謝流蘊的臉，謝流蘊忍不住紅了眼眶：“阿娘，我回來了。”婦女連忙拉着謝流蘊進門，一雙眼睛仔細地打量着，三年過去，當年的小少女如今已亭亭玉立，英姿颯爽。“阿娘，阿爹呢？”謝流蘊拂去婦人地眼淚，紅着眼睛問。“你爹爹去地里了，我這就去叫他。”
這時，一個布衣男子走了進來，謝流蘊聽見動靜轉頭看去：“阿爹！”男子神情激動地說：“阿蘊，你回來啦！”
夕陽西下，一家三口用完飯，在堂屋裏坐着聊天，有說不完的話，也有道不盡的思念。“阿爹，阿娘，這是凝清丹，是我通過師門考核得到的獎勵。你們把丹藥放在家裏平時常用的水缸里，可以調養身體。”謝流蘊從懷裏拿出一瓶丹藥。
“我兒有心了，我和你娘身體都好，用不着這個。既然是你師門贈的，你就留着自己用。我們也不懂修仙是怎麼回事，但也聽說要吃很多苦，你把葯留着給自己。”謝父推遲，謝母也在一旁點頭。謝流蘊忙道：“我自己有丹藥，師父也給了我很多。這葯並不貴重，阿爹阿娘就別推遲了。”謝父謝母見狀在謝流蘊地堅持下收下了。謝流蘊滿意地笑了，她沒有說的是世家大族用來洗精伐髓的便是此葯。“對了，阿爹，阿娘，我明天打算去見見以前的朋友，也不知道他們過得怎麼樣。”
“好，是要好好聚聚，你更要好好感謝他們，這三年你不在，他們經常提着東西來看我和你娘，都是好孩子。”謝母也連忙道：“長天如今在學煉器，福貴現在跟着他叔公學做生意，阿宛幾個都在相看人家啦。唉，現如今你在山上學本事，也不能像別的姑娘一樣。”
“阿娘，你別擔心我。”謝流蘊不想看見謝母憂愁。大道無情，成了山上人又豈會和凡人一樣，縱使有道侶，也多半是為了傳承，那也是幾百年後的事情了。
“咱阿蘊現在是山上人了，哪裏能跟別的姑娘一樣，你就是瞎操心。阿蘊，你別理她。”謝父見謝流蘊皺眉連忙開口。
“好好好，我知道，咱閨女是有本事的。”
“阿娘放心吧，我一切都好的。”謝流蘊挽着謝母的手，依偎在謝母肩頭，“阿娘剛說阿宛她們都在相看人家了，不知道相看得如何。其實阿宛她們我還放心，就是顧羽那丫頭有點不靠譜。之前準備龍門試的時候，顧羽還嚷着等我考核過了，要我請客呢，卻沒想到根本來不及告別我就去了師門。顧羽她爺爺可是我們西南的土匪頭子，想必一般人可是不敢和她家相看的。難不成她還是要嫁去土匪窩，當個土匪婆。哈哈，我們當時經常這樣開她玩笑，她那會可生氣了。我們都知道她喜歡長天，不過長天她家可全都是讀書人，也不知道這三年她有沒有點長進，敢向長天表明心意。不過顧羽她爺爺這麼寵她，應該會讓她晚點嫁人吧。她以前還大言不慚地說她是她們木涼寨的少當家呢。也不看她個練氣二層的小丫頭如何能使西南九十八寨服氣，她可不是她爺爺。哎，阿娘她現在還這麼不靠譜嗎？”
謝流蘊自顧自地說完，才發現謝父謝母的臉色變得特別難看。“怎麼了？”
謝父謝母彼此對視了一眼，看着謝流蘊猶豫道：“沒有木涼寨了。”
謝流蘊沒有反應過來，疑惑地問：“什麼叫沒有了？”
謝父看了眼謝母咬牙道：“三年前，你通過龍門試后，我們得知你已經被仙人帶去了山上。當時正好學塾放暑假，長天他們幾個約好五天後去木涼寨完，結果就在前一天晚上，山上突然燒了起來，我們鎮裏的人都趕去救火。但是火勢太大了，完全靠近不了。等到第二天，木涼寨已經成了灰燼。”
謝流蘊不敢相信，震驚地問道：“那阿羽呢？木涼寨燒了，她們家現在住哪裏？”
謝母忍不住流淚說：“小羽那孩子也在山上。”
“怎麼會？她睡覺淺，起火了怎麼可能不知道跑，還有顧老當家那麼厲害一個人怎麼可能就讓火這麼燒起來了，木涼寨上下五千人，木涼寨那麼多機關，不是說開朝之初都沒被官兵攻下，怎麼可能就被火燒了！”謝流蘊不敢相信。
“阿蘊，你別激動，我們……我們後來聽說有人在那晚見到了玄武軍和雲騎尉。”謝父終是忍不住道出實情。
玄武軍、雲騎尉分別是中門王氏、東軒謝氏兩大族的軍隊，隨着周朝統治者的腐朽，有些世家大族開始打着清君側的旗號，割據獨立。
“可是，不管怎樣都不可能是玄武軍和雲騎尉，他們怎麼可能到西南，他們怎麼過的天河？”西南地理位置特殊，西昊與中門之間有群山，除此以外還有條天河，要過天河必過虹橋，而橋是山上五大派修的，開啟虹橋的鑰匙一半在山上五大派手中，一半在皇室。軒門大陸西南是個特殊的地方，它屬於軒門大陸，但又是隔絕西昊與中門的屏障，西南多匪寨，從某種意義上，這些匪寨是溝通西昊與軒門大陸的橋樑。而西南九十八寨扛把子木涼寨的地位可想而知。
“虹橋開了？”謝流蘊顫抖着問。
“開了，任何人都可以過天河了。”謝父嘆了口氣。
虹橋開，這意味着山上五大派都下場了，周朝大廈將傾，再無回天之力，它的滅亡只是時間問題。西南九十八寨的扛把子沒有了，群山只是擺設，西昊大巫、上靈可以來到人間。天下大亂，諸侯並起，山上人的機遇將更多，對於現在的謝流蘊來說是好事。可是，人間將不再太平，而木涼寨只是這場饕餮盛宴的犧牲品，待一切塵埃落定后各方勢力又會推出新的木涼寨。
“可是，可是我還欠阿羽一頓火鍋呢。”眼淚一滴一滴打在謝流蘊的手背上。
她突然很想念那個總是攛掇她翹課吃火鍋的小姑娘，怎麼就沒有一次答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