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那是,幼學頭名也不是誰都能考到的。」一說起這個,傅巧言就忍不住得意一下。

榮錦棠笑出聲來,「朕知道你很厲害,只是別累壞了自己,宮裏事多雜,等三月放出一批宮人,就該叫你這兒再添些人手。」

她如今已經是正三品的嬪娘娘,身邊只有三個大宮女不像話,管外事的正監要多一名,還要再多一名中監,這樣才合乎規矩。

榮錦棠想了想,又道:「你這後院還能辟個小廚房,要不再叫給你配個御廚?省得想吃什麽還要到御膳房去點名。」

他不耐煩宮裏的事,對她倒是很上心。

傅巧言抿嘴笑笑,剪斷線頭,道:「哪用得着那麽麻煩,現在御膳房很是知道我的口味,每天的菜品都很好。」榮錦棠正想再勸勸她這事,不料就被她從榻上趕下來,「最近事忙,這裏衣做了一個多月才做完,也不知陛下這幾日瘦了沒有。」

這衣服她似乎年前就開始做了,榮錦棠原本以為她是做着玩的,沒想到這般認真。他趕緊聽話伸出手,叫她把衣服往身上比劃,「晚上睡覺穿的裏衣,大了小了有什麽要緊的?只要是你做的,朕都喜歡穿。」

傅巧言笑瞋他一眼,小聲道:「過兩日就是萬壽節,我也沒什麽好送給陛下,就想親手做身衣服給你。只這段時間事忙,趕了幾天也只有這裏衣拿得出手。」

今年邊關不太平,前朝也事多,榮錦棠不太想大辦萬壽節,所以這次就宮裏擺小宴,沒叫大開宴席。

忙這些日子,榮錦棠都快忘了自己生辰,倒是她一直記着,趕着想給他做件禮物出來。

榮錦棠這會兒覺得心口熱意沸騰,暖流流過四肢百骸,他把傅巧言拉到身前,給她了一個久違的擁抱。

難怪《鳳求凰》言: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他嘆道:「還是你最好,心裏頭總想着朕。」

傅巧言的臉貼在他厚實的胸膛上,輕聲回道:「因為陛下也總想着我呀。」

榮錦棠一把把她抱起來,叫她摟住自己的脖子。

他現在已經高出她許多了,縱使她的個子本就不矮,也追不上他成長的速度。

「陛下,當心些。」傅巧言笑着提醒道。

「又不是沒抱過,怕什麽?兩個你朕都抱得動。」這可是體現男子氣概的時候,哪怕是天子也想要表現一下。

傅巧言輕輕拍了他一下,嗔道:「陛下還想抱誰呢?」

大概是最近她心裏頭安穩,這樣的玩笑話也敢同他講了。

她能安心下來,榮錦棠也是高興,這意味着她開始信任他,不再如過去那般小心謹慎。

他輕輕把她放到床上,摟着她在她耳邊小聲道:「等以後咱們有了皇兒,朕就叫她們都離宮,好不好?」

傅巧言一開始是真的沒聽懂,好半天才回過神來,「陛下?」

榮錦棠沖她笑笑,把她摟在懷裏。

明明是個很高?的姑娘,不知道為何在他懷裏總顯得那麽嬌小。

「原來也有這宮規,只要是沒侍寢過的,都可以拿着放離書出宮,嫁娶任憑自由。」

傅巧言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狠狠捏了一下自己的臉,覺得疼了才鬆開手,「陛下,您……」

榮錦棠拍拍她後背,表情帶着點輕鬆寫意,「我愛清靜,宮裏頭人多就覺得煩。」

他的聲音里也有着笑意,顯然早就深思熟慮過的。

「上次我跟你說給不了你什麽承諾,現在我還是給不了,」榮錦棠頓了頓,又道:「前些時候我同母親談過之後,挺有感觸的,既然我給不了她們想要的,不如就放她們走,大家一別兩寬,各生歡喜。但是你可不能走,你要一直陪着我。」

榮錦棠笑着看她,漆黑的眼眸里映着她清麗無雙的臉龐。

他每次對她自稱「我」的時候,說的都是最深的心裏話,那一字一句吐出來,滿滿都是濃得化不開的深情。

就連他自己都沒發現,不知道從何時起,已經對她用情至深。

傅巧言一頭埋進他懷裏,一雙手死死抓着他後背的衣裳,好半天都沒吭聲。

榮錦棠順着她的長發,垂眸看着她頭頂的小發旋,「是不是高興壞了?」

那些從未說出口的感情,一下子噴涌到傅巧言嘴邊,她感覺自己真的要忍不住,很想全部都講出來。

原來她不想承認的、一直想壓抑對他的深情,早就紮根在心裏,就等一個破土發芽的機會。

傅巧言小聲道:「陛下,來年您生辰時,我給您做條新腰帶吧?」

榮錦棠想過她的各種反應,甚至想好了等她哭鼻子時拿什麽話來哄她,就是沒想到她會這麽說。

「你要做什麽樣的?」榮錦棠好奇問。

傅巧言輕聲笑笑,悶在他懷裏說:「做個越人泛舟覽盡山水,江邊王子望而不休。」

榮錦棠抱着她的手一緊,不知為何緊張得講不出話來。

傅巧言抬頭看他,眼睛裏滿滿都是笑意,她這一次沒有掉一滴淚,怎麽看怎麽恬靜。

她輕聲唱誦道:「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

《越人歌》的最後一句她沒說出口,但意思再明顯不過。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大抵當年大雪紛飛的那一眼,便成就了心悅君兮的初見,這麽多年,她苦盡甘來,或許就是為了向他表露這樣的心意。

四季飛逝,命運輪轉,她與他終究走到一起,就像那木與枝,將永不分離。

榮錦棠深深望着她,少女眼神清澈,彷佛很多年以前就已經印在他心裏。

他忽然有些恍惚,問她,「我們是不是……曾在哪裏見過?之前你說不是在景玉宮,又是在哪兒呢?」

榮錦棠覺得有些事他似乎遺忘在記憶深處,可冥冥之中,他似乎又能回憶起來。

傅巧言那雙眼睛,時隔多年從未改變。

她靜靜地看着他,等他自己想起來。

「那一日,是否也是大雪紛飛?」他呢喃問道。

傅巧言扶着他胳膊的手一緊,不由往窗外望去,不知何時,竟飄落了雪花,這大概是今歲冬日最後的一場雪,卻來得這樣巧。

「我確實曾見過你。」他肯定道。

那日兩人在宮裏頭好生胡鬧一夜,最後傅巧言仍舊沒告訴他兩人究竟是在哪裏初見。

次日早上榮錦棠要上早朝,故意嚇唬她,「你若是再不講,晚上就不許你吃蒸南瓜。」

傅巧言特別愛吃南瓜,只要季節好,御膳房肯定會為她準備,不是蒸南瓜就是南瓜粥,要不就是南瓜餡餅、南瓜丸子或者素炒南瓜。

榮錦棠跟她一同用膳了幾個月,對她的口味實在難以理解。

「你見天的吃,不覺得煩?」榮錦棠以前這麽問過。

那時候傅巧言是這麽回答的,「也沒天天吃呀,時節不對或者御膳房沒採買,就不吃了唄。」

以前確實是如此,可回宮後她的身分水漲船高,導致現在五福地那邊的暖棚都有宮人開始試種南瓜,看那架勢恨不得要一天三頓都給娘娘供上。

傅巧言無所謂地道:「沒事,我也不是非南瓜不可。」

榮錦棠一噎,想了半天也想不到要拿什麽嚇唬她,只好悶頭走了。

晴畫跟在傅巧言身後,給她看今天要忙宮事的單子,「娘娘不若就告訴陛下吧,別叫陛下生您的氣。」

傅巧言笑道:「我們鬧着玩呢,陛下是寬宏大量的人,怎麽會為這小事生氣。」

晴畫這才鬆了口氣。

不過陛下同娘娘相處時一向很隨意,確實不會生娘娘的氣就是了。

宮裏頭要給陛下做萬壽節的小宴,不過就一家子吃頓飯,榮錦棠不耐煩應酬,就只叫傅巧言把晚膳安排在慈寧宮的小廣場上。

搭個暖棚就不冷了,還能有些野趣。

可這畢竟是榮錦棠的壽節,弄得太寒酸也不好,傅巧言左思右想,就叫尚宮局把往日裏庫存的宮燈取出來,在小廣場上做個燈會。

這主意倒是新穎,就連現在不太喜歡熱鬧的太后都說好。

這一回小宴人不多,除了太后和沈太貴妃,還叫請了順太妃並七長公主和榮錦杬,其他太妃願意來也使得,總歸敬太妃和庄太妃過不了多久就要出宮了,也團聚不了幾次。

妃嬪這邊就只有傅巧言、楚雲彤和顧紅纓來,原本榮錦棠只想帶傅巧言一個,還是被傅巧言勸下了。

那麽多母妃在場,她一個人確實應酬不來,有兩個幫手挺好的。

所以楚雲彤和顧紅纓也好生漲了面子,跟着她蹭了一回。

之前榮錦棠說要讓妃嬪出宮時,傅巧言問過他會如何安排楚、顧二人,他回道——

她們當年進宮很有些緣由,她們自己也想留在這裏,總比在家裏過得不自在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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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的品格 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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