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取捨之間
杜小蒲連夜趕回了王府，她知道，今日王府的損傷嚴重，她想要做點什麼去補救些什麼。
今晚的王府格外安靜，連廊上掛的燈籠隨風飄曳，路上樹影重重，似乎連樹葉落下的聲音都聽得一清二楚。只是，路上不見多少人，僕人或是守衛都少得可憐。
杜小蒲隱隱覺得有些不安，便加快腳程，趕到了前院。
前院的空地上燈火通明，大多數人都集中在了這裏，陸晨站在眾人中央，有條不紊地講着話，似乎在井井有條地安排着什麼。
杜小蒲就隨便地坐在連廊的欄杆上，等着陸晨講完。待眾人散盡，她才朝陸晨招招手，“陸管家，忙完了？”
陸晨見她這副尊容，也不覺得有多驚奇，“王妃找屬下有何事？”他端着身子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她。
“別這樣冷淡嘛，來，坐坐。”說著杜小蒲挪了挪位置。
陸晨冷哼了一聲，轉身準備離開，“若是王妃沒什麼事，屬下就先走一步了。”
“今天損傷了多少人？”杜小蒲從連廊跳下來急道，她頓了一下，語氣中略帶哀傷，“我想儘可能給他們補助，至少讓他們的家人今後衣食無憂。”
陸晨停下腳步，杜小蒲的變化讓他有些驚異。
也許是覺得像她這樣的人根本不會在乎幾個侍衛的死活。
“這事就不勞煩王妃記掛了，王妃只需記得答應過在下的事。”
夜很靜，有涼風吹過，可杜小蒲一點也不覺得冷。她伸手去抓，想要抓住什麼，可什麼也沒抓住。她想，她應該是很累的，可她並不想休息。
次日，杜小蒲在早朝後就到了皇宮。自除夕夜那晚，她諷了喜樂公主后，她的名聲就在宮中傳開了，就算消息再不靈通的人，也聽說過她的名號。
杜小蒲一路暢通無阻，基本上見了她的人都繞道走。她倒沒在意這麼多，只一心面聖。只是走到御書房前時，被攔在了門外。
“麻煩小公公進去通報一聲，小蒲有要事向皇上稟告。”杜小蒲作了一個揖，對着一個小內侍客客氣氣道。
小內侍見她態度誠懇，便微微鞠躬，恭敬道：“勞請王妃稍等片刻。”
杜小蒲站在屋外等了一會兒，御書房的門就被打開，裏面依次出來幾人。
杜小蒲偷偷瞄了一眼，這幾人雖不熟，但都打過照面，四皇子和柳將軍這兩人她尤為有印象。他們穿着朝服，看樣子是早朝後就直接過來的。
蒼雲國春節不放假，即使舉家團聚的日子，各大官員也會上早朝，這一點被各大官員在私下裏詬病了無數次。
據說這個制度是先皇定下的，先皇是個眾所周知的工作狂，所以杜小蒲一點也不詫異這些官員春節還要加班。
甚至這次杜小蒲還很慶幸這變態的制度，不然她爹呈報摺子時還得想想辦法。
杜小蒲自覺地退到一邊，低着頭，等着這些人離開。她猜，這些人被叫到御書房，說不定就是在商量他哥的事。
“王妃貴安。”
一道謙遜的聲音傳入杜小蒲耳中，她沒想到還會有人跟她打招呼，便抬頭看了一眼。
這人約莫三十歲的樣子，面相柔和，膚色白皙，周身都散發出一種低調謙卑的氣息。看上去是一個極其好相處的人，杜小蒲覺得他大概就是屬於好好先生的那一類人。
杜小蒲頓覺尷尬，因為面前的人，她一點印象沒有。杜小蒲想了想，這人跟四皇子同行，肯定也是個小不的人物，但他主動向她問安，就排除他是皇子的可能性，也就是說，此人是朝里的大臣。
“見過四皇子殿下，這位大人同安。”杜小蒲見禮道。
四皇子笑道：“容王妃客氣。這位是禮部侍郎王廷王大人，也是杜將軍的得力幹將。”
經過介紹，杜小蒲再次向王廷施了一禮，“辛苦王大人盡心儘力地輔助我爹了。”
原來他就是兵部的一把手啊，杜小蒲暗道，他爹雖是兵部尚書，可實際掌權的卻在這位手上。
杜小蒲多多少少還是有些驚異的，印象中，能坐在這種位置的人，都會有着獨特的魄力。
像四皇子，雖然和氣，但是言行間就不可避免地透着一種貴氣，還有陸風容，雖然傻了吧唧的，但偶爾還是可以看見他的傲氣。但是這人，渾身上下，只有謙卑，用一個不太恰當的比喻就是，他像一團棉花，無論怎麼打他，他都不會反擊一樣。
王廷禮貌地回禮，“若是王妃有急事，且進去吧。皇上在裏邊等你。”
杜小蒲微微鞠躬后，便踏入了御書房。她覺得這人真的真的太善解人意了！
待她進入御書房后，她才知道，原來御書房裏還有兩人，一個是她爹，還有一個居然是，是陸離照？他不是不參與政事嗎？
杜小蒲心中雖然有些震驚，但也規規矩矩地跟皇上行禮。
杜問天也很詫異杜小蒲這時來面見皇上，便問道：“小蒲，有什麼重要的事非得在這個時候來稟告？”
她爹會這麼問，也不足為奇，之前她爹已經給她說過她哥這件事的嚴重性，她也知道今天的早朝肯定很不平靜。
只是，陸風容的事，也不是一件小事。
“我有要事稟告皇上。”杜小蒲鄭重其事，“而且只能跟皇上單獨說。”
“如此，兒臣就先行告退。待容王妃把事情說完之後，父皇再召兒臣。”陸離照依舊是一派清雅的模樣。
偶然間，陸離照抬頭，一下子杜小蒲跟他視線相接。杜小蒲對他輕輕地笑了笑，他也回之以微笑。
皇上點點頭，“你下去吧，方才講的事，你考慮一下。”
“是。”陸離照便微微鞠躬退了出去。
“爹，你也出去吧。”杜小蒲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杜問天欲言又止，猶豫了一下，終是退了出去，只說了一句：“我在殿外等你。”
“說吧。”皇上開口道，“什麼事這麼重要？連你爹都不能知道。”
“王爺的病有救了。”杜小蒲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穩，“只不過需要去鄴城取一味葯。”
皇上沉默半晌，“此事可當真？”
皇上對杜小蒲的話半信半疑。
杜小蒲治好了他的咳嗽之症，因而他對杜小蒲說的葯也十分好奇。但風容的病拖了三年，多少御醫都束手無策，不少民間極具聲望的名醫看了也搖頭嘆氣，怎麼她就能輕易找到解藥？
而且，這葯在鄴城……一想到這點，皇上的眉頭皺了皺。
“小蒲絕無半點欺瞞。”杜小蒲認真道，“此葯生長在海里，品種稀少，很難尋到。”
“你先退下吧。”皇上揮了揮手，“這事容朕考慮考慮。”
“皇上，小蒲不是來請求您下令派兵去鄴城尋葯。”杜小蒲堅持道，“小蒲答應了陸管家，很快就會去鄴城。我是來辭行的。”
“什麼？你要獨自一人去鄴城？”皇上震驚道。
“是。”
屋內一陣沉默。
“此事有幾人知曉？”
“三人，除我兩人，只有一個郎中知曉，不過那郎中很是可靠，不會泄密。”
杜小蒲躬身道：“還請皇上允許。”
皇上猶豫了一下，“你可知鄴城是個什麼地方？”
“小蒲知道。”杜小蒲滿不在意，“雖說窮山惡水出刁民，但有人住，也有人在那生活。刁民也是人，是人就能交流。這是小蒲欠王爺的，還請皇上讓小蒲去試一試。其實，小蒲前來，還有一事相求，就是懇請皇上替小蒲保守這個秘密。”
“你一弱女子，怎可獨行前去。此事，朕不答應。”皇上決絕道，“再者，事關風容痊癒，不可率性而為。”
杜小蒲覺得皇上的考慮不無道理，她也確實稱得上是率性而為。
只是，她一直不都這樣嗎？包括她哥事，她以為萬無一失，誰想到半路還能殺出個程咬金？
“皇上，事不宜遲，這事還得儘快處理。”杜小蒲道。
“你先下去。”皇上道，“朕明日給你答覆。”
杜小蒲知道皇上心動了，不，他從一開始就算心動的，只是礙於種種原因，他不得不慎重考慮。
杜小蒲退出了御書房，這次鄴城之行，她是鐵定要去的。
為她自己，為陸風容，更為死去的侍衛。
無論如何，陸風容必須恢復。也許只有這位曾經的戰神，才能為那些逝去的亡魂報仇吧。
他哥這件事牽扯太多，只靠她爹是不能善了的。而陸風容恢復，無疑會給朝廷增加一大助力，到時候，即使朝廷里有內鬼，也不得不收斂三分，甚至被迫現身。
這麼想着，杜小蒲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殿外。
杜問天一見她出來，急忙上前，看她這副模樣，擔憂道：“小蒲，你有事瞞着爹。這不是你的性格。”
杜小蒲回神，笑了笑，“爹，沒事，我們邊走邊說。”
而另一邊，陸風容回府後見杜小蒲不在，便去問陸晨昨晚杜小蒲是否回府。卻不料，得到的答覆是杜小蒲進了宮。
他昨晚從杜府離開后，並沒有回王府，而是去了集中營安排攻打南部一事。
杜小蒲進宮讓他心裏隱隱有些不安，是以，他又趕緊往皇宮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