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月下相談
杜小蒲撐着下巴，傻笑着盯着陸離照，儼然一副花痴模樣。但她也只是看，並沒有做出任何出格的舉動。
帥哥嘛，就是拿來欣賞的呀。杜小蒲對於長得好看的男人，基本上沒有免疫力，但也不會差勁到見了好看的就像餓狼捕食一樣撲上去。對於帥哥，她有自己的原則：可遠觀，不可褻玩。絕不會有半點非分之想，更不會做出任何越矩之事。
哎呀，真是越看越好看，杜小蒲暗道。面前的陸離照，身姿端雅，一襲月色白袍，眉眼溫和，面容淡雅，嘴角恰到好處的微笑，在紅色燈盞下還帶着幾分朦朧美，真是越看越迷人。
“怎麼不去家宴？”陸離照微笑着問道，聲音清雅，他對杜小蒲的印象不錯，上次她跟他說的話也挺有趣的。
“呃……”聽到他這麼一問，杜小蒲也不由得一愣，讓她安靜地欣賞美男不好嗎，呃，好像也不太對，欣賞的美男就是他啊，一直盯着人家看，難道把人家盯尷尬了？雖然她自己倒不覺得有什麼難為情，但這樣總歸不合禮節。她又輕咳一聲，道：“我出來透透氣，屋裏太悶。”
陸離照聽了只輕輕一笑，以示明了，便起身背對着杜小蒲將目光放到了梅林深處，沒有要深聊的意思。他眼神隱隱閃動，似乎思緒早已被牽扯到其它地方。
“你呢？怎麼沒去？”杜小蒲反問，想着兩個人在這裏乾等着，什麼都不說，還是略尷尬，她跟陸離照兩個還沒有好到即使兩個人什麼也不說也不會覺得尷尬的地步。
陸離照沒有回應，杜小蒲又試着問了一次，這次也沒得到回應。陸離照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與外界隔絕了一般。
杜小蒲有些死心眼，見叫了這麼久他也沒吱個聲，反而像個石像立在那一動不動，索性就站起來，走到他身旁“狠狠”地拍了他一下，“在想什麼呢！這麼入神？”對於其他人，叫了這麼久不答話，杜小蒲可能就閉嘴了，但對於陸離照，卻想讓他跟自己說說話，杜小蒲也不知出於什麼心理，才會起身去拍他，難道是看他好說話？
……
陸離照被杜小蒲打擾也沒惱，依舊微微一笑，目光定格在梅林深處，帶着慣有的清雅的語氣，道：“我在看我的母妃。”
嗯？什麼意思？
杜小蒲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看了看四周，覺得有點冷，看母妃什麼的，是不是有點恐怖啊？這裏明顯沒人啊……她不想把這句話想歪，可眼下這麼個情況，根本就不是她想不想的問題啊！
這種時候，她只能用她是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來欺騙，呸，鼓勵自己！
“我母妃生前喜歡賞梅，尤愛白梅。今晚是闔家歡聚的日子，我便來這看看，算是陪她一起賞梅了。”陸離照開口道，語氣中帶着對母妃的想念。
哦，原來是這樣哦。杜小蒲暗道，還以為她是什麼遇上了靈異事件呢，結果人家只是在睹物思人而已。
原來他的母妃已經故去了啊，杜小蒲略心疼，陸離照看起來也不是很大的年紀，看來他的母妃算是紅顏薄命了。
“你母妃一定很好吧？”杜小蒲想了想，覺得自己該說點什麼，可又不知道要說些去安慰他，就只得乾癟癟地問了這麼一句。
“母妃是是世上最好的人。”
只這一句便已說明一切。杜小蒲拍了拍陸離照以示安慰。
“能給我講一講你的母妃嗎？”杜小蒲問，她不是八卦，她只是想知道那到底是一個怎樣驚艷的女子。好吧，她其實也有一點點好奇，想知道關於陸離照過往，這位皇子似乎不太像皇子，至少跟他的這兩次接觸來看，他沒有一丁點皇家的架子。末了，杜小蒲又補充一句：“要是你不願說，也可以不說。”她沒有強迫別人的習慣。
陸離照倒是有些詫異地看了一眼杜小蒲，但也很快恢復神色，平靜道：“說起來，我對母妃的印象也不是很深。在我十歲時她就離去了，我甚至連她的模樣也快有些記不清了。印象最深的便是她每年冬天都會去自家梅園，一去就是幾個時辰。”
杜小蒲感覺自己像是踩雷了……陸離照居然在那麼小就失去了最親的人啊，不過，他的話是不是有點問題啊？“那個……你以前是不是不住在皇宮啊？”杜小蒲還是問了出來，他剛剛確實是說的自家梅園沒錯啊，杜小蒲覺得不是自己出現幻聽。
陸離照輕輕一笑，道：“我十歲前都不知道我是父親是誰。”
轟隆！
杜小蒲頓時覺得自己被一道驚天天雷劈得外焦里嫩！
這這這，他這是變相性地說自己是私生子嗎？！杜小蒲覺得自己快要hold不住了，這種辛密，她就這麼輕易地探聽到了嗎？這種事難道不該被捂得死死的嗎？！
“小時候我住在外祖父家，母妃對我很好，對我悉心教導，但從不告訴我有關父皇的事。家裏人也從不提有關父皇的事。有幾次我問過母妃這件事，但都被她糊弄過去，後來也就不了了之。”陸離照輕描談寫地說道，似乎對皇上也真的沒什麼父子情了。
“那後來怎麼又進宮了呢？”杜小蒲問，照他的描述，她的母妃應該是打算把這件事瞞一輩子的，而且，他的外祖父應該也是有一定權勢和能力的人，否則又怎會願意接納女兒在家一輩子？
陸離照的臉上閃過一絲悲痛，半晌，他才緩緩道：“是戰亂。海寇侵襲，一夜間，一切都變了，百姓流離失所，城裏到處是逃難的災民。外祖父是執掌大局的人，在海寇侵入后，他連夜帶兵禦敵，可是，堅持三月後，因城中糧草不足，也沒人應援徹底失敗。外祖父在混戰中身亡，母妃帶着我逃出鄴城，直到臨終前才肯告訴我真相，讓我帶着信物來龍城。一路上追殺不斷，護送我的幾個侍衛為了護我周全，也都犧牲了。”
杜小蒲聽得啞口無言，她突然有點後悔問他這些事了。她很難想像一個不經世事卻突然間失去親人庇護的十歲小男孩一路躲避追殺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又讓你想起這些悲痛的過去。”杜小蒲滿懷歉意道，“早知道就不問你這個問題了。”
“無妨，不過是一些陳年往事，在朝廷里也是人盡皆知，你不問，別人也會說。多年不曾提起，有些情節都忘了。”陸離照自嘲般笑笑，不太在意，也許只是表現得不在意。
等等，這事原來是公開的啊？還以為她是聽到了什麼辛密呢，結果早就傳遍了朝廷上下。
不過，杜小蒲覺得他心裏應該痛的，只是為了掩藏自己的內心，嘴上才說不在意，她順着他的意思道：“都過去那麼久了，確實也該釋然一些。你母妃在地下看見你現在過得不錯，說不定還很欣慰呢。”這種時候就該揣着明白裝糊塗，也算是對他的一種安慰吧。
“也許吧。”陸離照輕嘆一聲，“她一直不告訴我關於父皇的事，就是不想讓我進宮。”
“誒？為什麼啊？進宮不好嗎？當皇子誒？”杜小蒲疑惑道。
“母妃說，她愛的是那個在冬季為她披衣陪她賞梅看落花的人，是那個握着她的手說，這一生都只護着她一人的那個人。其實，父皇回龍城后，又派人去尋過我母妃，只是，母妃在知道父皇的真實身份后，怎麼都不願進宮，她不願捲入宮廷紛爭，更不願與其他人共侍一夫。母妃以死相逼，父皇才消了接她到龍城的念頭。遇上了母妃的時候，父皇還是太子，他到邊境來巡查，順便到鄴城看了一番。父皇裝作家道中落的公子，引起了母妃的注意，又與母妃待了幾個月，父皇最後離開的時候，他說要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其實是回到了龍城。母妃說，父皇騙了她，從一開始就騙了她，既然騙了她，就騙一輩子吧，也不必再來尋她，此後便一刀兩斷。”陸離照十分耐心地解釋道，似乎並沒有反感杜小蒲問他。
“這些該不是人盡皆知的吧？”杜小蒲訕訕地問，這種有關感情的事，而且還這麼隱秘，只要陸離照不說，應該沒人知道。話說回來，他的母妃還真是奇人啊，追求的居然是一人一世一雙人，在這個時代很少見啊，而且還那麼剛烈，真的就像凌立風雪傲然不屈的寒梅，純潔素雅又不失孤傲清高。既然得不到想要的，便果斷棄了。這麼一想，還挺佩服她母妃的。
不過，鄴城？那不是一個國嗎？鄴城雖小，只有一座城，但卻不歸蒼雲國管。杜小蒲是翻閱國志的時候偶然發現的，到這這麼久了，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她所處的國家叫蒼雲國，周邊還有幾個國家，而鄴城就是其中之一。只是，鄴城的地理位置比較特殊，城市沿海而建，交通便利，常有外來商客，但海盜也不少。人來人往，魚龍混雜，起初那塊地一直沒人管理，後來才慢慢形成規模，出現了管理者。
他外祖父居然是鄴城執掌的人，也難怪他母妃在得知他父皇的身份後會翻臉。試想，一個公主一樣的人物，自然不會輕易嫁去別國。畢竟這一嫁的意義非凡啊！跟政治相關的婚姻，嗯……怎一個複雜了得！
陸離照輕笑，“自然不是，這些都是母妃臨終前才說的，別人怎會知曉。”
“那你怎麼跟我說了啊？”杜小蒲想都不沒想就反問。
“因為你從一開始就一副很想探聽的模樣，我若不說，想必你也會一直追問下去。”陸離照語氣中有些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