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保衛

忽然之間，劉備只覺得有點手足無措，到不是劉備沒見過美女，實在是不知道怎麼跟古代美女打交道。這半年來的古代生活，倒不是沒見過女人，只是一來劉備精神緊張，二來那些被生活壓垮了的女人很多時候都不被大家當成女人來看待。

這時候，一下見到個美女突然間就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像現代的那些個套路，請吃個飯，看個電影，抱着一束玫瑰花上去表白都不能用，總不能上去直接來一句，美女，約不約。

不知道是誰的名言，男女兩人相處，當男人膽子變小的時候，女人的膽子就會變大。蔡文姬被老爹拉出來相親，本來有些局促，此刻見了劉備這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忍不住就是微微一笑，說道：“可是子干先生的高足，玄德公當面。”

聽了這話，劉備立刻上前深施了一禮，答道：“在下中山靖王之後，孝景帝玄孫，平原相劉備，劉玄德。見過女郎，盧公正是家師。”

也許是劉備上前的動作大了些，蔡文姬身後不遠處轉出兩個女子，大約是丫鬟之類，衝著劉備遙遙行禮。看來蔡邕盧植倒也不是把蔡文姬一個人留在這裏。不過這兩人倒也沒有太多餘的行為，如果蔡文姬嫁過去，這兩人便是陪嫁的丫鬟。這陪嫁丫鬟多半是從小養到大，一般都是面容姣好，胸大無腦，正是正房夫人用在鎮壓宅院的法寶。

很多時候正房夫人不方便拋頭露面的出面去打理的一些家中以外的事情就要交給她們，正房夫人懷孕了，這兩人便要侍寢用來給夫人固寵，免得男主人出去找小三，包二奶。若是懷了孩子，多半就能升級為媵妾。一般來說這種陪嫁丫鬟都是和正房夫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因此忠心耿耿，宮斗什麼的也輪不到她們。

因此她們也不敢對劉備無理，只是站在那裏顯示一下存在感，表示這裏還有我們，不是只有你們兩人。

古代女子出嫁，基本上都由父母做主，蔡文姬見了劉備能來到這裏，便知道這人得了自己父親的允許，日後這人大約便是自己的夫君了。

她本就是個極其聰明驕傲的女人，又有過一次婚姻的經歷，成熟了許多，不想一上來就給未來老公難看，免得日後嫁過去受氣，伸手一指劉備手中的籃子，輕輕的問道：“這可是給我帶的么。”

急忙把手中的籃子奉上，劉備說道：“正是。”這時候劉備也多少恢復了過來一些，急忙伸手揭開籃子上的白布，取了裏面的點心，放在籃子中備好的碟子上。又雙手小心翼翼的捧了碟子，送了過去。

蔡文姬伸出玉手從食盒中拿取食物，然後在劉備期待的眼神中，蔡文姬背過身去，只留給劉備一個優雅的背影，似乎是不想讓劉備看到她咀嚼食物的樣子。

不知怎地，忽然間劉備就想到了漢武帝的那個李夫人，那個李夫人在臨死前矇著被子，說什麼也不肯見漢武帝一面，她的理由是：我因為容貌美好，得以從微賤地位獲得皇上寵愛。而以美色事人者，色衰則愛意鬆懈，愛懈則恩義斷絕。皇上之所以還能念念不忘來看我，正因為我平生美好的容貌，現在如見到我容貌毀壞，顏色非故，一定會厭惡拋棄我，還怎麼會記得憐憫錄用我的兄弟呢。

又看了一眼蔡文姬的背影，劉備忍不住苦笑了一聲，古代的女人都活的這麼優雅，這麼得體，這麼……累的么。想到這裏，劉備忍不住輕輕的吟誦起來：“北方有佳人，遺世而單獨，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說完了，忍不住後悔，當初怎麼就不把曹植的洛神賦背下來，不知道多少穿越的前輩靠着這篇文章去泡妞的，只是那文章有些長，自己雖然看過卻是記不住，哪裏知道蔡文姬聽了在劉備看來是讚美的詞句，回頭有些惱怒又有些嬌羞的說道：“登徒子。”

頓時讓劉備楞在那裏，心說我誇你漂亮，說你傾國傾城，怎麼就登徒子了，難道我還誇錯了不成，不過聽蔡文姬的口氣，似乎也不怎麼像罵人，更多少是像撒嬌。

也許是被劉備的無禮給惹怒了，蔡文姬輕聲道：“子干先生天下大儒，海內人望。玄德公既然是子干先生門下弟子，想必也是飽學之士。今日良辰美景，玄德公何不做佳章以紀之。”

開什麼玩笑，就自己這兩下，在蔡文姬面前吟詩作賦，和在關公面前耍大刀有什麼分別。更要命的是兩漢時代與唐宋不同，文學的主體形式還是以賦為主，因此劉備肚子裏勉強記得那些唐詩宋詞就不怎麼用的上。

因此他也只好討饒說道：“不敢瞞女郎，劉備在盧公門下，最為頑劣，實在是不學無術的很。劉備只是個粗人，實在做不來那些詩詞歌賦之類。”

這是一定要說的，我做不來詩詞歌賦，那是我沒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可不是我老師盧植的問題。蔡文姬微笑道：“子干先生，天下大儒，門下弟子怎會是粗人，又怎麼會是不學無術之輩，玄德公何必太謙，莫非是以霍光自比么。”

劉備苦笑一聲，心裏吐槽，怎麼突然就有一種刁德一面對阿慶嫂的感覺，趕緊來個胡司令救駕啊。此刻也只好說道：“粗人也粗人的用處。”

那裏知道，此言一出，蔡文姬也不知道想到什麼，臉色一紅，又是一句“無禮。”然後又是優雅的背過身去。

天地良心啊，劉備頓時叫起屈來，我真心沒有別的意思啊，只是這也不好解釋，最後只好說道：“我們大漢帝國，華夏文明，需要有人持干戈而保衛之。我們的衣冠禮樂，文字風俗就是需要去保衛的，如果沒有了這些東西，如果每個人都棄筆從戎不寫文章、不傳播文章詩詞了，到那時候禮樂崩壞，那我們和蠻夷又有什麼區別。”

見蔡文姬緩緩轉過頭來，劉備心中一喜，接著說道：“如女郎這般擅長文學、音樂、書法的人物，便是我中華的瑰寶，而我便是來保衛這瑰寶的粗人，所以我說粗人也有粗人的用處，並沒有其他的意思。”

說到這裏，劉備胸口忽然劇烈的跳動了起來，也許，這就是我來到這個時代，這個世界的使命吧。是的，我就是來保衛這一切的。

劉備抬起頭來，看着蔡文姬，然而目光雖然放在她那張彷彿吹彈可破的俏臉上，卻又像是看着遙遠的遠方，更像看着空洞的未來，或者說歷史，似乎華夏幾千歷史的仁人志士在忽然就出現在他心裏，雖然面貌模糊，但又清晰無比。

那位一曲胡笳退胡兵的劉琨，中流擊水浪遏飛舟的祖逖，氣吞萬里如虎的劉寄奴。三呼渡河的宗爺爺，天日昭昭的岳武穆，憂憤而亡的余樵隱，崖山的張世傑、陸秀夫、文天祥。江陰城下的閻應元，生死相從的李晉王，誓死不降的郝搖旗、劉體純、袁宗第、李來亨。山海關外，翻江倒海的馬占山、馮占海，台兒庄的王銘章，襄陽城下的張自忠等等、等等、等等。

那一個又一個鮮活的名字從幾乎被遺忘的記憶深處升起，忽然間劉備覺得眼眶有些濕潤。蔡文姬看着眼前這個神色大變的男人，有些奇怪的問道：“玄德公，你這是怎麼了。”

看着眼前這個美麗的女人，再想想她那後來悲慘的遭遇，幾乎這個民族全部苦難的一個縮影。劉備笑了一下，條件艱苦一些又能如何，好歹自己現在還能吃的包飯，想想那些枵腹而戰的英烈們，這些又算的了什麼，難道自己重生一次就是來自怨自艾的么。

劉備看着蔡文姬的眼睛說道：“沒什麼，我只是終於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明白了我為什麼要來到這個世上。”

對着面前疑惑不解的蔡文姬，劉備說道：“我能來到這裏，因為我是保衛者，是上天讓我來保衛這一切的，來保衛這個國家，這個民族，還有你。從今天開始，讓我來保護你一生一世可好。”

說起來，蔡文姬什麼時候聽過這麼露骨的情話，最多也就是在書上看過什麼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之類，又或者山無棱，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和，乃敢與君絕。

這等文青少女，最受不了的便是這種撩妹手段，本來蔡邕既然允許了劉備進來，蔡文姬心裏其實就已經接受了劉備，只是多少有些疙瘩，此刻頓時就淪陷了，也不敢再看着劉備那火辣辣的眼神，臉色微微發紅，低聲說道：“妾身全都是聽家父的安排，還請玄德公和家父商量則個。”

略略楞了一下，劉備就明白了過來，這就是同意了，這個年代，總不能拉着人家姑娘的小手，套個戒子，再讓人家說句我願意。

向著蔡文姬拱了下手，劉備道：“今日得遇文姬，足慰平生之渴望。備也不才，只得了詩兩句在此，便送於文姬做個禮物。”

頓了一下，劉備曼聲吟誦：“在天願作兮比翼鳥，在地願為兮連理枝。”

這是劉備這些日子仔細研究了漢代的詩詞歌賦之後得出的結論，唐詩宋詞，只要在中間加個兮字做語氣詞，完全是可以通用的，估計唐詩就是隨着文化的變遷，慢慢把這個兮字給去掉了。

蔡琰道：“妾身字昭姬，非是文姬。”

劉備這才想起來，蔡文姬本來叫蔡昭姬，為了避諱那個心思路人皆知的司馬昭才改名文姬，不過對於劉備來說蔡文姬才是記憶中歷史上的那個大才女，蔡昭姬是誰。

於是他說道：“天下文采共一石，女郎獨得八斗，蔡大人得一斗，天下人共分一斗。如此文采，非文姬之名不能顯女郎之才也。”

曹植估計以後就得大喊，大耳賊，你剽竊，這才高八斗明明是說我。

蔡文姬低頭說道：“玄德公譽妾身太過矣，妾身哪裏敢當，待到日後，妾身改名為文姬，也無不可。”

在漢代喊人大人基本上就是在喊老爹了，而女子出嫁后一般由丈夫給起個字，所謂待字閨中就是這麼來的。蔡文姬算是少有的例外，畢竟他老爸是個大儒，因此這時候蔡文姬答應改名，基本上就等於是現代女孩子說艾度了。

劉備笑着出了後院，到前面對着蔡邕大禮參拜，口稱大人，蔡邕也是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