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四章 當今群雄(五十四)
漢興五年七月初七,陽光明媚,萬物生長繁盛,欣欣向榮。
大太監楊公公這兩年突然間就老了,不僅眼花,腿腳也不利索,侯大勇特意命他在宮裏好好養老,身前侍候之事也就免了,可是今天,聽聞柳賢妃就要生產,他也顧不得享福,來到了賢妃宮中,進宮之時,就見到符英臉色蒼白地站在院外,其餘的嬪妃緊張地望着屋裏。
太醫韓淇和他的數名大弟子,還有京城有名的陶七郎也站在院外,他們伸長的脖子,尖着耳朵,聽着屋內的動靜。
屋內傳來了陣陣地痛苦的叫聲,楊公公寬慰道:“皇后,不必着急,柳賢妃吉人天相,相信很快就能生出來。”
自從侯大勇親自編寫了《接生之十二規矩》以後,大梁城內嬰兒死亡率就直線下降,侯大勇請來大梁城最好的接生婆,專門培訓三名聰慧的宮女,時刻準備為嬪妃們接生,還讓精於婦科的陶七郎進了太醫,親自指導這三名宮女學習婦科病的治療方法。
有這三名宮女守在宮中,當柳江婕臨產之際,侯大勇也就心安了許多。放心地去新建的政德大殿,親切接見了南唐前國主李煜。對於一位皇帝來說,這是最大的榮耀,也有着極強地滿足感、成功感。
滅掉南漢以後,大周軍過於疲勞,也就停下了前進的步伐,開始了為期近一年半地休整和輪訓。
新組建的六萬黑雕軍。加緊了戰前訓練,各部配備了侯家刀、青黨甲、圓桶地雷、衝天炮、投石車、五虎上將弩和西蜀連弩及戰車等等黑雕軍制式武器,中低級軍官也到嵩山學院進行了半年短訓。
整訓完畢,新黑雕軍達到了十五萬人。這也是大周朝財力所能承受的最大裝備量。
黑雕軍分為水陸兩部,陸軍由虎威軍、豹威軍、狼威軍、熊威軍、獅威軍和龍威軍六部組成,每軍兩萬人,下面分為左右兩廂。每廂為一萬人。
龍威軍原來是水軍,此時已變成了徹底的馬步軍,水軍就由汴河水師、長江水師和海洋水師三部構成,汴河水師兩萬人。大小戰船三百艘,長江水師兩萬人,大小戰船四百搜,海洋水師是清一色的大型玄龍船,每艘最大運兵量為兩千人,合計十五艘這種大船,水手及戰鬥兵一萬人。
黑雕軍都指揮使由郭炯擔任,下設副都指揮使三人。一為山宗元,兼任靈州節度使;二為時英,兼任汴河水軍都指揮使;三為匡操,兼任大梁城城守,鐵川源為副城守,兼任宮中侍衛統領,劉黑彀任侍衛副統領。
軍需官為白霖華,軍需副官為李漫。
新近崛起的儒將劉成通任虎威軍都指揮使,左廂軍都指揮使由周青擔任,義州大捷地指揮官王江任左廂副都指揮使,右廂軍都指揮使由伍家強擔任,党項人房當支金任右廂副都指揮使;
拚命將何五郎任豹威軍都指揮使,陳猛為左廂軍都指揮使,王彥超的兒子王藍田任副都指揮使,段無畏為右廂軍都指揮使,悍將王彥升為右廂軍副都指揮使。
王騰驤從靈州調回擔任狼威軍都指揮使,向山行為左廂軍都指揮使,羅青松為副都指揮使,光紫陀為右廂軍都指揮使,張解為右廂軍副都指揮使。
滅蜀功臣曹彬任熊威軍都指揮使,胡立任左廂軍都指揮使,曹翰任右廂軍都指揮使,馬仁瑀任右廂軍副都指揮使。
伏虎將姜暉任獅威軍都指揮使,柳江清任左廂軍都指揮使,慎於行為左廂軍副都指揮使,蘇文森為右廂軍都指揮使,楊天畔任右廂軍副都指揮使。
胡立任龍威軍都指揮使,潘美任左廂軍都指揮使,沙洲人曹仁達為左廂軍副都指揮使,里奇諸子之一的吳歸思為右廂軍都指揮使,投降黑雕軍的荊湖勇將張景定為右廂軍都指揮使。
大周朝地絕對主力就是這十五萬黑雕軍,黑雕軍中將領皆為侯大勇嫡系,柴榮時代的老將們漸漸淡出了大周軍界。
休整一年半以後,漢興四年七月,養精蓄銳的黑雕軍向南唐發起了全面進攻。
進攻前,錢向南向侯大勇獻上了反間之計,用以除掉南唐名將林仁肈。林仁肇在南唐的地位,就如南漢地潘崇徹,可謂國之長城,只是這些君主們都沒有把他們當作長城而已。
錢向南派人買通了林仁肇的侍從,偷到他的畫像,然後懸挂在宮中的偏殿之中,隨後精心設計,故意讓南唐使者看到這幅畫,並且在大梁城外一座豪宅大門上掛上林將軍府的牌匾。這個計謀雖然簡單,但是李煜在大周軍威之下,早就被嚇破了膽,反應過敏,舉止失措,殺掉了林仁肇,上了一大當。林仁肇一死,石虎就親率長江水師、獅威軍、龍威軍,加上楚州、壽州等地方部隊,合計十萬人馬,沿着長江一線,向南唐發起了全面進攻。
七月十日,石虎率領長江水師,沿長江北岸順流而下,南唐守軍居然以為長江水師是例行巡江,不聞不理,等發覺情況不對之時,已經失去了先機,長江水師輕易地突破了南唐十萬大軍防守的要地湖口,襲佔了峽口寨。池州守將棄城投降。
攻佔池州以後,石虎採用了楊樂和建議。把長江水師的十艘玄龍戰船連接成一座浮橋,然後全軍揮師東下,攻佔了銅陵、蕪湖、當塗,進至採石。
採石是長江下游地重要渡口,也是金陵西方的門戶,南唐在此有兩萬駐軍。楊樂和率領長江水師夜襲了採石,採石兩萬水軍望風而逃,將採石丟給了長江水師。長江水師就將由玄龍船連成浮橋移至採石,再經過隨軍地土木專家霍知行指揮。連接長江兩岸的浮橋搭建成功。
南唐水軍沒有想到大周軍居然能搭成浮橋,等到一夜醒來,發現浮橋已經出現在江邊之時,黑雕軍步騎已經迅速地渡過江來。戰至十月,黑雕軍已經攻佔了金陵西南的新林寨、白州和新林港口,十月底,攻佔了金陵南地漂水。全殲唐軍二萬多人。
十一月,發起了對金陵的進攻。
圍攻金陵三個月之後,南唐軍數次救援皆被打退,李煜見突圍無望,被迫向石虎投降。李煜及小周后被押解至大梁時,正好是七月初七。
雖然侯大勇是軍人出身,對史詩並不熟悉,可是對於李煜。他卻並不陌生,主要原因是李煜地詞太過出名。最熟悉地就是“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明月中。”這首詞,在另一個世界曾被譜成了歌曲,侯大勇的妻子小琳也很喜歡這首歌。
奇異地到了這個世界,原版作者居然成了侯大勇的階下囚,這種事情,有時讓侯大勇覺得即使是最大膽最離奇的,也沒有真實生活那樣離奇。
李煜垂頭喪氣地坐在下首,他頭戴着小圓帽子,這是江南士子地常見的帽子,留着短須,微胖,神情間有着說不出的委屈和哀怨,坐在了一旁的小周后衣着極為樸素,所有貴重飾品全部摘去,素麵朝天,身形纖瘦,倒應了“好看不過素打扮”地俗話,給人清麗脫俗之美感。
侯大勇不禁多看了小周皇后兩眼,在黃宮中,符英是將門之女,阿濟格和師高月明是騎馬弄箭的胡女,柳江婕雖然不是胡女卻是武舉出身,勝似胡女,只有秋菊稍稍柔弱一些,但是她從小為使女,做慣了體力活,也有幾分體力。而眼前,這小周皇後有着柔若無骨的腰身,我見猶憐的神情,吹彈可破地肌膚,她將女人的柔與順發揮到了極致,與符英等人自是大不相同。
李煜深愛着小周皇后,他極為敏感地注意到侯大勇停留在小周皇後身上的目光,內心的恐懼讓他身體開始顫抖起來:山河已失,如果小周皇后又被侯大勇奪去,那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所幸侯大勇很快將目光轉向了李煜,他饒有興趣又神情複雜地盯着李煜看了一會,過了良久,才道:“蓮峰居士飄逸俊朗,當真名不虛傳。”李煜沒有想到侯大勇說出這樣一句不咸不淡的話,他愣了愣,不知應該如何對這位剿滅了自己國家的皇帝,嘴角抽了抽,低聲道:“陛下雄才大略,是真正的明主,臣率軍抵抗大軍,罪該萬死。”
李煜雖然是亡國之君,可是他並不是窮凶極惡的君主,也沒有惡跡,侯大勇滅掉南唐,並不准備殺掉這位被俘地家,微微笑了笑,道:“聽說蓮峰居士並不想成為江南國主,可有此事?”
李煜是六子,由於李璟的第二子到第五子均早死,故李煜長兄李弘冀為皇太子時,其為事實上地第二子,皇太子李弘冀為人猜忌嚴苛,時為安定公的李煜不敢參與政事,每天只是為樂。李煜登基之時,南唐在大周軍的逼迫之下,已經面臨著巨大的危機,就如一艘大船,已經到了快要沉沒的邊緣,李煜算是歷史上的一個異類,真心寓情于山水,對於繼位是一百個不情願,可是大勢如此,身為皇子,他哪裏有選擇的權利。
猜不透侯大勇的心思,李煜心思一轉,道:“臣是山水散人,原本就沒有治國之能,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侯大勇對李煜的性格有大致的判斷。就笑道:“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大唐傾覆,大周興起,上天使然,非人力所能抗拒。”他指着小周皇后,笑道:“據說天下最美地女人有兩個。一是花蕊夫人,一是小周皇后,如今花蕊夫人陪着孟昶,天天吟誦唐人輝煌的詩章。小周皇后就陪着蓮峰居士,好好地寫一些長短句,歌頌大周地文治武功。”
李煜才情出眾,若他不是一國之君。或許還能在歷史上留下更多的美名。只可惜,他誤生在皇家,背上了如山般的重負。這才落得個囚徒下場。此時,面對着侯大勇的揮灑自如,李煜這個內心極為敏感的詩人,受到了深深的創傷,他忽然有些分神,腦中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離開宮中地凄涼情景,一些詞句就如無孔不入的細雨,漸漸地淋濕了他的眼睛:“最是倉皇辭廟日。教坊獨奏別離歌,垂淚對宮娥。”
看着李煜暗淡的神情。侯大勇道:“劉長無德,已經在漢白玉石碑前伏誅,向天下人謝罪,孟昶和你,治下百姓生活困苦,算不得好國君,但是你們倆人沒有惡行,性命無憂,朕還要封你為順命侯,好好在大梁住着,等到朕擊敗契丹那一天,替朕填一首絕妙好詞。”
李煜得知姓名保了下來,心中一松,他和小周皇后對視一眼,嚴重露出了逃脫大難地片刻輕鬆。
正在這時,師高月明急匆匆地趕了過來,她臉色驚慌地對道:“陛下,柳賢妃,柳賢妃還沒有生下來?”侯大勇到大殿接見江南國主李煜之時,柳江婕肚子就隱隱有些發作了,想到宮中有訓練有素的三名接生宮女,他就放心地出去公幹,此時看到師高月明的神情,侯大勇立刻知道遇到麻煩事,急道:“陶七何在,韓淇何在?”師高月明忙道:“在。”
“陶七為何不進屋?”
師高月明有些為難地道:“賢妃生產,如何能讓陶七去接生。”侯大勇打斷她,道:“這個時侯,誰管得了這些。”師高月明又道:“我剛才也問過,陶七郎雖然長於治病,卻兵沒有接生過小孩子,他不如三個宮女。”
侯大勇想了想,確實也是這個道理,道:“啰嗦什麼,還不馬上過去。”他從龍椅上站起來,走到了李煜面前,李煜早已站了起來,侯大勇一米八二,身材魁梧,而李煜不過一米六五,就如人一樣弱不禁風,小周皇后雖然心知侯大勇作為一國之君,不會在堂上殺人,可是侯大勇身上彷彿帶着股殺氣,忍不住腿一軟,坐回在胡椅之上。“
侯大勇瞟了一眼這位弱不禁風的美人,沒來由有些厭惡,他對李煜道:“朕有事先走,有空再請順命侯和從命侯,對了,朕封孟昶為從命侯,你們老老實實,自然無事,若與原屬地外臣勾搭,斬無赦。“
李煜被侯大勇又哄又嚇,已如一團被搓揉了許久地麵糰,看着侯大勇快步走出了大殿,渾身早已濕透了,他一屁股坐在了胡椅之上,與小周皇後面面相覷。
來到了柳賢妃宮中,侯大勇立刻感受到了賢妃宮中的緊張氣氛,他問師高月明,“符英在哪裏?”師高月明有些緊張地道:“剛才在院裏,估計進屋了。”
侯大勇沒有再說,抬頭向主屋走去,就聽到裏面傳來了“哇”的一聲清脆啼哭,侯大勇以及屋外所有的人都鬆了一口氣,進了屋,侯大勇就見到一個宮女小心翼翼地抱着一個淺紅色地小孩子,就問道:“男的還是女的。”宮女面露驚色,道:“陛下,是小公主。”
侯大勇沒有想到她是這樣的表情,心中一抖,就看到了符英獃獃地站在床前,臉色呈奇怪的綠色。
“小婕。”侯大勇看到床前凌亂的血色,以及一動不動、臉色白得嚇人的柳江婕,心猛得往下沉,“小婕,你怎麼了,說話,你看看孩子,漂亮的小公主。”
柳江婕卻永遠不會回應侯大勇地呼喚,靜靜地躺着,就如在沙場上經過了一場苦戰,累了,睡了。
柳江婕進宮已有兩年,這兩年裏,她一直就想要一個孩子,肚子卻總是不見響動,好不容易懷上了,誰知,孩子出生之日,卻是母女永別之日。
侯大勇跪在胡床邊,他低沉而嚴厲地道:“出去,你們全部都出去。”等到宮女、符英、小公主都退了出去,他便俯在柳江婕身上,低聲地嗚咽起來,淚水在臉上縱橫着。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抬起頭來,仍然還握着柳江婕的已沒有生氣地手。
自從當了皇帝,侯大勇幾乎是無所不能,可是,柳江婕的去世,除了讓他悲痛莫名以外,更讓他產生了深深的無力感,縱使當上皇帝又如何,縱然有移山填海的權利,也救不回柳江婕年輕的生命。
侯大勇想到了另一個世界,若是依照那裏的醫術,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隨即,他又極為怨恨李煜,若不是他們恰恰今天被押到了大梁,他就會守在柳江婕宮中,若是他讓靈州學派的醫生們也學習剖腹產,若是…。
韓淇、陶七郎以及符英、師高月明都守在院內,他們心情複雜地等着侯大勇,在大周朝,生小孩就如過鬼門關,難產而死並不是個小數,但是,柳江婕竟然如此迅速地離大家而去,這個事實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萬分緊張。
天黑以後,侯大勇才從小屋出來,他神色已經如常,對守在一旁的老太監楊公公道:“案例辦吧,不要再惜銀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