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一章 盪盡群雄(二十九)

第三百五十一章 盪盡群雄(二十九)

在後漢,晉州原本不是邊境重鎮,大周立國以後,北漢成為了大周北面強敵,晉州的地位這才突顯出來,成為了西北部牽制、抵抗北漢的重要節鎮。

而且,晉州西北面,就是党項拓跋部所佔據的育、夏等諸州,晉州軍承擔著兩方面的防務,在朝廷的支持之下,實力漸顯。

周青等一行人出了大梁城,三日過後,就到了降州地界,吳若谷目前的身份仍然是降州刺史,就自去降州城,他的任務是穩住降州,靜觀其變,等到柳江清宣讀了聖旨,並捉拿了王宏達以後,他才到慈州走馬上任。

再降州城舒服地住了兩天,補充了糧草,第三天,周青一行才離開降州城,又行了三天,來到了距離晉州城不過二十里地的驛站。

驛站只提供七品以上官員以少量隨員的食宿,周青帶着兩百人的馬隊,自然住不進驛站,周青和柳江清兩人也就跟着馬隊在野外宿營。

天剛破曉之時,遠處傳來一聲響箭,緊接着馬蹄聲響起,被驚起的晨鳥在林間不停地盤旋、鳴叫。

周青站在溪邊,正在用冷水擦臉,他走到帳篷里,抓起了放在一旁的五虎上將弩。柳江清跳出了小帳,只見到黑雕軍軍士紛紛奔出,都站在戰馬前,手中持着手弩,盯着馬蹄聲響起的地方。

雖然周青所帶的只是兩百人的馬隊,但是在宿營之時,他仍然下令所有帳篷按照野戰宿營要求來安排,因此,聽到了哨兵發回的響箭聲,軍士們奔出帳篷就地展開防禦。

柳江清也曾在石山參加過與周邊胡族的衝突,對行伍之事並不陌生,他見到了黑雕軍親衛們皆面色平靜地正對着馬蹄聲來處,手持着五虎上將弩。沒有一絲散亂,柳江清不禁在心中暗贊一聲:“黑雕軍真乃百戰精兵。”

林子裏湧出了一小隊騎兵,當先是一名身穿玄甲的軍官,到了營前,利落地翻身下馬,大聲道:“在下林玄,奉大帥之命,特來迎接欽差大人。”周青將五虎上將弩掛在馬側。他大步走了過來,道:“在下周青,龍威軍左廂副都指揮使。”

兩人作完了自我介紹,就相互打探了一會。

林玄身體並不強壯,勻稱得有些纖細,周青在黑雕軍中是出了名的細心,他一眼就見到林玄粗大的手掌,這個手掌與林玄纖細的身材並不協調,必是長期操練兵器所至。

周青見柳江清走了過來,就介紹道:“這是監察御史柳江清。他才是欽差大人。”

幾人寒暄了幾句。林玄拱手道:“昨日驛承派人送了信過來,大帥就命末將來迎接欽差大人,請欽差大人和周將軍跟我一起進城。”

到了晉州城下。周青盯着城門看了半天,對身邊地柳江清道:“難怪這晉州軍戰鬥力不俗,你看這城門,有許多燒焦的痕迹,還有一些斷掉的箭桿,這些痕迹都很新,定然是上一次北漢軍犯邊留下的。”

一行人魚貫而入,晉州城,由於屢受北漢犯邊,有錢人家多已南遷。因此,城內行走之人皆為粗衣陋服,不過,許多人身邊都掛着各式刀具。

晉州陳府,大門洞開,兩排帶刀親衛虎視眈眈地立在兩旁,巍然如虎,幾員將官和一名圓領長衫的文人站在前院。

林玄輕聲對柳江清道:“欽差大人,迎候的幾人是晉州各營主將和參軍大人。”柳江清是欽差。雖然他的官位在周青之下,仍然不慢不忙邁着八字步,走向前院。

晉州軍一名身材頗為高大的將軍走了過來,他滿臉是絡腮鬍子,似乎將嘴巴和鼻子全部都遮住了,只剩下一對眼睛直直地盯着柳江清。

“在下晉州節度副使孫承亮,大帥請欽差大人進內院。”孫承亮說得客氣,但是卻站得筆直,也常見地拱手禮也免了,更別提行大周軍禮了。

周青臨走前,從封沙處取來了晉州軍的資料,他知道眼前的孫承亮和王宏達,皆是陳思讓手下的悍將,不過,孫承亮和王宏達向來不和,所以,陳思讓就讓王宏達去守衛慈州,免得兩個人見了面總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柳江清在孫承亮往內院走,周青剛跟了過去,孫承亮轉過臉來,瞪着周青,毫不客氣地道:“你止步,大帥只見欽差大人。”

柳江清扭頭看了一眼周青,繼續朝里走去。

陳思讓坐在內院的陰涼處,他是柴榮手下的老將了,曾和韓通、趙匡胤等人同為柴榮澶州府的親信將領,深得柴榮信任,他身着一身素服,坐在寬大胡椅上,冷冷地看着慢慢走進來的柳江清。

柳江清臉上沒有任何錶情,走到陳思讓身前,頓了頓,高聲道:“陳思讓,接旨。”

陳思讓眼神很是複雜,他盯着柳江清,手指在胡椅寬大的把柄上輕輕地敲打着,過了一會,他突然停止敲打,慢慢地站了起來。柳江清不動聲色地取過聖旨,一點一點展開,也並不宣讀。

等到陳思讓終於跪了下去,柳江清清郎的宣旨聲這才響了起來。等到宣旨完畢,柳江清立刻換了一幅表情,他恭敬地行了大禮,道:“下官柳江清見過陳節度。”

陳思讓根本不理睬柳江清,坐回到胡椅上,他陰沉沉地看着臉帶微笑地柳江清,過了半響,才道:“王宏達有何罪,須拿到刑部。”柳江清從懷裏取過一封信,道:“下官出大梁之前,侯相給了陳節度留了一封親筆信。”

陳思讓雖然地處晉州,可是他在大梁也有不少眼線,朝中大事也大體知道,聽說是侯相地親筆信,立刻鄭重地接了過來,他打開信件,慢慢地讀着,然後將信件放進懷中,將頭靠在椅子後背上,過了一會,他睜開眼睛,站了起來,臉上第一次露出了微笑。

“柳江清,你官居何職?”

柳江清雙手一拱,道:“在下是監察御史。”

“你就是那位到慈州查案的監察御史?”

“正是。”

陳思讓一隻手撫了撫短須,打量了一會柳江清,“哪一年的進士?”“顯德三年。”

“你帶着幾個手下就敢到慈州去查案,膽子倒不小。”柳江清曾當過城南尉,在大梁城名氣不小,可是對於擁有重兵地一方節鎮,小小的城尉自然算不上什麼人物,因此陳思讓並不知道柳江清的來歷,他臉色一變,道:“敢動我的手下,你不怕我宰了你嗎?”

柳江清不卑不亢地道:“在下官低職卑,可是奉的是陛下之命,殺了我,也就是不將陛下看在眼裏,不將朝廷看在眼裏。”柳江清還有一句潛台詞:若殺了我,也就是背叛大周朝。

陳思讓聽懂了柳江清的潛台詞,他哈哈笑了笑,道:“好一張利嘴。”

晚宴倒真是熱鬧,晉州軍將軍們皆到場,輪番向柳江清和周青兩人敬酒,柳江清來自石山,周青偵騎出身,兩人皆有一身好酒量,與將軍們一一豪飲,最後被軍士背了回去。周青能喝,晉州軍將領倒不奇怪,進士出身的柳江清能喝,則出乎他們的意料,而且這個柳江清極為狡猾,他發現了一名晉州將領並不善飲,就攻其薄弱,與其痛飲數杯,將這名晉州將領喝得人事不醒。

正是由於兩人皆有一身好酒量,大醉之下,倒讓晉州將領親近了許多。

柳江清回到帳中,他並沒有徹底喝醉,在石山與同伴拼酒防禦寒的經歷,讓他酒量頗大,而且他還有一個絕招,就是喝不下的時候只要大吐一通,就又能繼續喝酒了。因此,當他被親衛撫回陳府地偏院之時,就趴在樹邊吐了一個翻江倒海,吐完之後,雖然仍然難受,卻不會醉得不醒人事。

當柳江清就着一桶井水簡單地洗漱之後,就頭重腳輕地走進了亮着油燈的房間。

屋內站在一位薄紗女子,她見到柳江清推門進來,急忙上前,扶着柳江清的手臂,等到柳江清坐在了床上,她雙手端過來一個白色瓷碗,道:“大人,這是上好的蜂蜜,喝了醒酒,最為靈驗。”

女子面容嬌好,不過十八九歲的年齡,一身薄妙,不時乍泄春光皮膚尤為白細,竟和白色細瓷融為了一體。

大周朝,大戶人家喜歡養歌姬、家故,專門用來招待尊貴的客人,柳江清任城尉之時,當時的宣徽使咎居潤就將一位歌姬送給了他,這名歌姬才色雙全,正是後來跟隨着柳江清流放沙門島的小暑。此時,見到屋內的女子,柳江清不問也知道是陳思讓送來侍寢地女子。

有了小暑,柳江清就對豪門中的女子抱有三分同情和愛憐,他輕聲道:“小娘子,幫我揉揉肩膀。”

那女子見柳江清十分和氣,長得又一表人才,心中便喜了三分,她時常侍候晉州軍將領,這些將領要麼是急色鬼,到屋裏二話不說就將自己按倒在床上,要麼是酒鬼,稍有不如意便拳打腳踢。剛才聽到柳江清在院中嘔吐,心裏早就怯了三分,誰知,進屋的貴人居然文質彬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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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沙百戰穿金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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