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密戰重陽(三)
?更新時間:2011-05-29
呂后一行人浩浩蕩蕩向魚藻宮而去。夜已深,除了值班的守衛和宮女宦者們,其他人皆已入睡,呂后坐在鑾駕上,她內心並不安寧,甚至有几絲擔憂,她知道皇帝的習慣是不喜歡別人在亥時之後前去打擾,況且已近子時。她思忖此時皇帝早已睡下,卻又拗不過自己求勝的心理,就是要把皇帝拉回自己宮中,即使他睡下也要把他叫起來。其實呂后處理事情,一直秉承着該硬則硬,該軟則軟,有些事必須強勢,有些事沒必要持續糾纏。對於重陽夜一事,正是樹立威信,強化她後宮地位的一個機會,況且處理此事,她有冠冕堂皇之由,若這件事都讓,日後戚姬豈不是要借諸多小毛病更加肆無忌憚的霸着皇帝。
夜色如水,皇宮一隅一列火把照得通明,在黑夜裏慢慢前移。人人表情嚴肅而緊張,約二刻時間便到魚藻宮外,皇后被戴青迎下法駕,一眼瞧見宮門外的宮燈還亮着,心想皇帝還未睡下。戴青扶呂後上台階,並未理會朝其行拱手禮的兩列守衛便逕自進了宮門,遠遠看見正前方戚姬住着的大殿裏燈火通明,並未傳出往日的男女嬉笑聲,呂后不屑冷哼一聲便匆匆來到門前就要進去。一個清麗女宮人正端着一盆熱水朝其走來,宮人見是呂后,忙把熱水放在地上,稽首問安:“皇後娘娘長樂無極。”
呂后未理睬便要叩門而入,卻被此宮人迅速擋在眼前伸手攔住。呂后不悅,立刻怒目而視其人,呂后雖不受寵卻極其威嚴剛毅,宮中還未有人敢攔她,以前不走動戚姬的魚藻宮,沒想到個把月不見,戚姬身邊竟多了這樣一個頗具膽識的丫頭,單看丫頭如此膽識就知道主子也不弱。憤怒之時,呂后倒也頗為留意起此宮人,對其怒視久久。戴青見一個小小的宮人居然敢攔住皇后之路,立馬來氣,箭步走上台階護着呂后,斥責此宮人:“大膽荊宮人,你想以下犯上嗎?”
此人是魚藻宮荊傾,雖剛進宮半年,她卻也如戴青一樣的路子,都是機警能幹伶俐的很,頗得戚姬的喜愛,如若沒有主僕這層關係,怕是戚姬真要將荊傾認為妹妹了。當初戚姬去永巷選幾個得力丫頭,一眼就看上了聰明伶俐的荊傾,當時戚姬就看她不同於一般的宮人,辦起事來肯定乾淨利索,今日果是讓她不同了一番。荊傾雖然面對性格剛毅的呂后,她卻不卑不亢,沒有半點驚恐。她不慌不忙,有條不紊的作禮答道:“荊傾不敢,只是皇上曾吩咐,但凡過了亥時,無論何人一律不見。”不僅是在魚藻宮,劉邦走到其他宮中,也是這樣對宮女宦官們講的,他不喜歡入夜有人打擾,擾了他的清夢,曾經有個宦官深夜叩了皇帝門,說是有要事稟報,劉邦不管何事,先將此人賞了二十棍棒,此後便無人敢輕易越過時間奏報,起碼無甚要事不必打擾他。
“皇後娘娘你也攔么?閃開!”戴青怒不可歇一步跳到荊傾面前,怒目而視朝其怒斥一聲。荊傾眼瞧皇后未發話,便繼續把着門,正色道:“娘娘若能代替陛下,奴婢便讓路。”
“你……”戴青怒而無語之時,呂後上前冷然一句,“鐵齒鋼牙?早聞戚姬宮選了個伶俐丫頭,此人必是你了?”待荊傾欲說話時,呂后又不屑譏諷一句,“有其主必有其仆。”
“奴婢只知事君以忠。”荊傾微作素禮低頭回道。
“哼!”呂后粗粗將其打量,見其玉凈花明楚腰纖纖,心中頗為厭惡,卻又對其忠貞態度頗有好感,但一想到荊傾忠於戚姬,呂后便又心存一絲妒意。宮人的一時頂撞給呂后帶來前所未有的新鮮感和刺激感,呂后稍稍停頓便立馬回到正點,對荊傾道:“你勿要盲目執着與忠誠,本宮有要事須見皇帝,你進去通報,在你沒出來前,本宮絕不踏進里門一步。”
呂后如此退步,荊傾也不再堅持什麼。她來魚藻宮時間不是很長,皇后亦是不常來這裏,荊傾也就沒機會見到皇后,卻常常聽別人說皇后威嚴的很,不好相處,如今看來霎時間倒也覺得皇后也不是那麼蠻不講理,卻是可以用道理說得來的好主子。二人心裏彼此對對方都有了個大致印象。
“娘娘稍等。”荊傾把皇后和隨行而來的那些人全部留在了外面,自己去裏邊兒向皇上稟報了。所有的人都乖乖地等在外面,頓時排了一長溜,宦官手裏的宮燈從夜空看來真是一列玉帶子。戴青對剛才荊傾敢如此無禮的對待皇后,感到非常不滿,忿忿對呂后說,為何如此縱容此人,她分明不把皇後放在眼裏,要呂后把她大罵一頓才是,好打壓她和戚夫人的囂張氣焰。皇后搖頭:“本宮藏污納垢,若為其而怒,不好。”
皇后如此說,戴青雖然心裏憤憤不平卻也不好再說什麼,總覺得這個荊傾日後要成為自己的妨礙,到底是在哪方面妨礙自己她也說不準,反正就只是個不好的預感,難怪一見面就非常討厭荊傾為人。戴青又問呂后,皇帝是否會讓她們進去。皇后信心十足說必會。戴青滿臉疑惑,見呂后成竹在胸便又瞬間打消了疑慮。戴青向後轉身,對台階下的宮人重新高聲囑咐一遍:“諸位拿好東西,打起十二分精神,別讓魚藻宮的人看笑話。”眾宮人若士氣高漲皆曰:“喏。”
荊傾進去半晌也未出來,戴青比較着急的時時瞧着呂后,呂後面色沉着鎮定於原地,一雙黑眸一動不動的盯着亮堂堂的戚姬宮殿,雖面色沉着,呂后內心卻也起了猶疑,準備不按約定破門而入,荊傾卻趨步而出,遠遠便恭敬道,“皇後娘娘請。”呂后心內長呼一口氣便率人進去戚姬大殿,見皇帝正朝其走來,呂后率人先急急而跪,於冰冷地上鄭重稽首道,“臣妾參見皇上。”呂后不知道來劉邦會不會對自己的深夜闖宮而怒,所以特行大禮作為緩衝。
“臣等參見皇上。”
“奴婢參見皇上。”
劉邦邁着大步過來親自扶起呂后,撫其背笑呵呵道:“皇后何須對朕行此大禮。”然後又叫戴青和其他人也起來。“你不在長信宮安寢,深夜造訪魚藻宮究竟是為何?”劉邦邊說邊示意旁邊的宮人給皇后搬來厚實的席子。
“聽聞戚夫人偶病,妾最為挂念,深夜闖宮多不是,望陛下見諒。”呂后說著,眼睛早已盯上了榻上驚慌失措的戚姬,又眼浮陰辣笑意故說,“重陽佳節多插茱萸草,如此邪魔不侵,戚姬宮應多插茱萸。”戚姬與劉邦還未表態,幾個宮人得到皇后的示意便把茱萸草紛紛放在屋子裏的各個角落裏。戚夫人聽得出皇后這是怨言,在榻上如芒刺在背難受,再也坐不住便趕緊下榻去給呂後行跪拜之禮,呂后見勢便一步衝到戚夫人的床邊攔下她,略放手力緊握其雙肩,心中恨不得捏碎她肩膀,戚姬不敢言語而驚慌受呂后指教。呂后撐着笑意安撫:“戚夫人有恙在身,何必多禮?深夜打擾你,我是不對了。”“不不,妾惶恐,勞教殿下特意前來,妾有過。”戚夫人惶恐躲閃呂后犀利如勾的眼神,心中惶惶不安。
劉邦早已將其二人逢場作戲看在眼中,又怕二人矛盾激化便急忙過來將手搭在呂后肩上輕拍了拍,暖着場子笑道:“汝二人真姊妹情誼,望日後情誼永存才是。”
呂后犀利陰辣的盯着戚姬而笑着敷衍點頭,瞬間把戚姬慌亂的眼神壓下去,戚姬低頭不敢再視呂后。呂後仰頭朝劉邦微微一笑,便起身招來秦太醫為戚姬瞧病。戚姬見勢大慌,忙搖頭,“謝皇后,仆妾早已服過葯,不過是吃壞肚子,無甚大礙。”戚夫人連忙擺手謝絕,將臉急急看向劉邦,希望劉邦幫幫她。呂后見勢也將視線移向劉邦看着,笑問,“戚夫人身子最重要,皇上說呢?”劉邦被兩位女子搞得尷尬不已,蹙眉抓腮之後,心中掙扎半晌便默許了。呂皇后使眼色叫太醫趕緊給戚夫人看病。
“這……”容不得戚夫人說完,秦太醫已經跪於榻邊抓起她的手診脈。戚夫人敢怒不敢言,心中憋滿了怨氣使得臉頰漲紅一片,撅着嘴巴埋怨的瞥一眼站在呂後身旁的劉邦,戚姬一副受委屈的樣子,看的劉邦心疼。劉邦鑒於呂后在場便不好安慰她,硬是擠出一個笑臉給戚夫人,戚姬卻沒心情笑,臉上滿是對劉邦的埋怨。呂后將他二人柔情蜜意看的清楚明白,雖心中早已波濤滾滾,卻面色沉着的只盯着太醫診脈。
待秦太醫瞧病罷,稱說戚姬的確吃壞肚子,開上藥吃三日便好。劉邦揮退太醫,繼續圓場,“如此便放心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