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
公孫玄櫻身子一抖,這話從穆離嘴裏說出來也未免有些讓人膽戰心驚,她有些迷茫,旋即想到了府中的女眷皆是有來有往地相互吹捧,她便也淡淡回了句:“我瞧着你也甚是好看。”
坐在旁邊的宮皓一口酒登時嗆在嘴裏。
路過的兩名女眷耳旁飄過了這兩句話,一面有些懊喪一面又好像獲悉了什麼天大的秘密一般,眼睛裏冒着精光,神態卻依然從容端麗,慢幽幽地轉悠到了別處,不多時,便傳出了一些關於穆離是個斷袖的閑言。
公孫玄櫻並沒有太過在意這些,她一心等着佳人上場,但等了半天,倒真等來一位佳人,那佳人也確實引得全場矚目,但那佳人一踏進太尉府,就讓公孫玄櫻感到十分窒息。
那個女子生了一張勉強算得上清秀的臉,但衣着華美,妝容精緻,首飾點綴得十分巧妙,愣是將清秀底子勾成了一朵人間富貴花。那朵富貴花一進門便踱着端方的步子,直直的,不帶一點拐彎兒的朝穆離走了過來。
只見穆離見到那位佳人走來,便施施然起身行禮:“長公主萬福金安。”
公孫玄櫻同時也被穆離從座位上拎了起來,跟着說了一句:“長公主萬福金安。”
只見長公主走到二人面前後,素手一抬,將公孫玄櫻撥到了一旁,十分自然地站到了穆離的身側。
那佳人一對柳眉倒豎:“穆離哥哥,你說你忙完崇山郡的事情便要回伏霖的,這都多久了,凜兒想穆離哥哥想得好苦呢。”
公孫玄櫻頓時就覺得有些呼吸不暢,這長公主怎麼看都比穆離大上不少,一口一個哥哥,也難為穆離如此淡定,公孫玄櫻倒是很想看看穆離怎麼接招。
穆離淡淡說道:“長公主惦記微臣,微臣深感榮幸。”
那富貴花拉着穆離坐下,並且極為自然地坐到了公孫玄櫻剛才的坐席之上,公孫玄櫻暗自腹誹了一番,只得往旁邊挪個座。
庭中的諸人坐在在一條曲水邊上,酒杯漂浮其上,順水流下,名為曲水流觴,四人在曲水流觴邊並排而坐。
穆離在將酒杯舉起,站起身:“今日長公主與三皇子都在此處,何不舉杯共飲,以共祝杜太尉七十壽辰?”
宮皓聞言也起了身,宮凜顯然不大想與宮皓共飲,但還是微微笑着舉杯站了起來,穆離並不直接一飲而盡,而是朝公孫玄櫻處踱了兩步,與宮凜側身而過,三人飲完這杯后坐下,宮凜就與穆離的座位換了換,而穆離的旁邊仍是公孫玄櫻。
公孫玄櫻一愣,見穆離似乎是刻意調換了位子,心頭有些浮想聯翩。
周圍一群人仍是一邊閑談一邊側着眼瞧着熱鬧,畢竟有的人這輩子也就只此一次能同時見到三皇子和長公主還有少將軍三個身份如此不凡的人。但這三個人旁邊的一個白衣男子雖然不大眼熟,或許是哪家沒見過的名門子弟,氣度姿態一點也不輸這三人,穆少將軍看他的神情與別人似乎也不大相同,再加上先前傳出來的那些流言,倒是引得人無限遐想。
宮皓因為從小在崇山郡長大,小時候承蒙杜府百般照料,所以出現在這裏並不奇怪,但是長公主宮凜向來是個高傲的性子,體恤朝臣這種事也一向是二皇子宮默在做,今日突然赴宴,倒是給了杜家好大一個面子。
杜馮青心裏想着,今日來的客人皆是貴人,往後在杜家不僅在崇山郡有頭有臉,哪怕以後遷到伏霖皇城別人也沒法輕視杜家。
公孫玄櫻也看得出來,宮皓與宮凜關係並不是很好,但皇室臉面總是要顧及,所以在眾人面前還是一派祥和,只是這種祥和中總是摻了些許的疏離。
直到公孫玄櫻喝多了去解了個手才大概琢磨出來宮皓為何不受待見。
在茅房總是能聽到不少牆根,自古以來便有許多故事是從茅房聽來的。
公孫玄櫻蹲着蹲着便聽見兩個似乎也是從伏霖來貴族女眷在談論着此事。
“長公主可真是有教養,伏霖皇城中有幾人能看得起三皇子?今日長公主若不是因為穆少將軍,怎可能願意與三皇子坐在一處?”
“正是了,三皇子的母妃不貞,皇城中的皇子皇女們個個都有靈力,偏三皇子沒有,我看宮皓其實根本就不是主君的孩子吧。”
“你瞧三皇子生得也與主君、長公主不像。”
“誰讓國師說了三皇子是柏台國運的命脈呢,你也知道主君有多看重庄國師,三里儀仗迎回皇城,這等殊榮,我家二皇子都沒有呢,我聽說三皇子與齊家那個出來拋頭露面的齊桐珥還有私情呢!”
“這事情我也有所耳聞,罷了罷了,這些話要是傳到主君耳朵里,指不定有多少人要掉腦袋,可得把你我這嘴管好了。”
公孫玄櫻心下有些驚詫,原來伏霖皇城中的官宦貴族都在質疑宮皓的血脈是否純正,方才那二人也是有些身份之人,越是貴族的子女,受到的教化越是刻板,所以就更加重視血脈的純正性,不貞之人生下的人在她們眼裏便也是污濁的。相反,從小到大養在皇城裏金尊玉貴的嫡長女凜公主才是她們心裏的高貴女性典範。
公孫玄櫻想到了在月城,自己有個表姑姑叫做公孫晏,她與人生下了兩個雙胞胎妹妹,一個叫做公孫墨蘭,一個叫做公孫雪梔,但表姑姑死活也不願說那孩子的父親是何人,父親公孫霈便讓她們二人也姓了公孫,封月上下也沒人議論這個事情,眾人對待她和對待兩個表妹也沒有多大的區別,相較之下果然不同地域不同,風土民情也不盡相同。
公孫玄櫻在回到席上的路上又想了想,也有可能是月城實在沒什麼八卦,除了公孫一族就是一些不會說人話的靈獸,沒有人的地方自然也就沒有那麼多的飛短流長,如此看來有時候人還未必比獸好。
穆離看了看公孫玄櫻,問道:“你方才是在想什麼?”
公孫玄櫻說道:“我在想,若我不是生在我爹娘家裏,或者說我從小被別人養大,那我是不是就會失去這些我原本以為是我應該得到的東西,或許該不該得到這些,和我這個人並沒有什麼關係,換別人從我娘肚子裏出來,就是別人得到這些,而我其實並不能決定什麼。”
穆離看了看遠方漸漸落下山的一輪紅日,良久,說道:“就算換了個人世,變換了另一種可能,該是你的東西,依然會是你的。”
只不過,以另一種方式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