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皎奪魁
自那十八分的箭矢一落地,七星陣中的其他九位將士面面相覷,公孫玄櫻選擇首先射落最小的圓盤,旨在攻心,先讓其他人亂了陣腳,再想奪魁就輕而易舉,這招看起來已經有了一點成效,但總有一部分人不是那麼回事。
陣中有一個人,似乎總能在公孫玄櫻剛找到角度和時機之時從她身前正好掠過,驚嚇了她的馬,自然就會擾亂她的時機,一開始公孫玄櫻覺得不過是碰巧,幾次三番之後便覺得此人有異。
早前聽說穆王軍中人才輩出,如今才覺得果然名不虛傳。
但公孫玄櫻卻不甚明白為何那人能準確地找到她意欲出手的時機,自己卻一個圓盤也沒有射落。
公孫玄櫻頓時起了興緻,賽事卻已然拋在腦後,她看準了那個十五分的如同手心大小的圓盤,她將身子往前傾了傾,駕着馬躲過了其他人的包繞,找準時機架起了弓,屏息凝神,眾人都以為她要發出箭矢之時,她卻將弓放了下來,駕着馬轉到了陣中的另外一處,斜斜地望了望前方正在翻飛的三個大小不一的圓盤。
公孫玄櫻暗自觀察着那人的動靜,只見那人舉起弓箭以後,她也迅速地舉起弓箭,緊隨其後側身發箭,兩箭於空中直直相遇,只見那人的箭被公孫玄櫻的箭斜斜撞去,換了個方向以後,竟將十五分和十二分還有九分的圓盤同時釘落在地上。
公孫玄櫻故作驚訝地看了看那人,抱拳道:“兄台真是好運氣!”
只見那人蹙了蹙眉,似乎是沒有想到這個結果。
她幾乎是下意識往穆離的方向望去,但他臉色似乎並不太好看,眸色沉了沉,開口道:“此局已定,這位仁兄拔得頭籌,可以不用再比了。”
公孫玄櫻心下自是很清楚穆離在氣什麼,這場賽事本來講求的就是公平,但公孫玄櫻為了讓那人得分,使用了靈力測算了他那支箭的軌跡,已然讓這場賽事失了公允。
不出意外,穆離要給那位兄弟應有的賞賜,在眾人面前,穆離對那人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宋皎。”那人脊背筆直,高大厚實的肩臂看上去頗為健碩,公孫玄櫻細細看了那人的臉,生得英武端方,神態淡然自若,頗有些大將風範。
宋皎……
公孫玄櫻沉思,之前整理駐地將士名錄的時候,便對這個名字有些印象。
宋皎此人在名錄上登載的戶籍來源不大明晰,這是早就上報給穆離了的。
要說連公孫玄櫻都能看出來此人有問題,穆離不可能一點也未察覺,但是他似乎並不大在乎這個人究竟是何方神聖,給了杜皎一些黃金賞賜之後,還道了一句小宋運氣甚好。
公孫玄櫻嗅到了一絲古怪。
在回府的車上,穆離與公孫玄櫻二人皆不言語,馬車上的氣氛保持着詭異而又玄妙的平靜。
“為什麼故意輸給他?”穆離終於開了口。
公孫玄櫻反問:“故意想輸掉的人是誰,你不會看不出來吧?”
穆離淡淡開口:“小宋是我故意安排在裏面給你加點難度的,你倒好,直接讓人家奪魁了。”
公孫玄櫻微微一愣,:“那……你準備給我什麼賞賜?”
穆離淡淡開口:“據說你對青洛的一位叫做蕭曇歌的樂師頗為欣賞,但蕭曇歌隱退許久,難得一見,我聽聞這幾日城南太尉府杜老太爺要辦壽宴,用了一張珍稀古琴將蕭曇歌請出坊門,在壽宴上獻曲,我這裏正好有張帖子,本來再帶個隨從也是合適的,但…誰讓你今日輸了呢。”
公孫玄櫻頓時頗為懊悔,早知道拔得頭籌可以聽到蕭曇歌奏曲,那無論如何公孫玄櫻也要把那場七星陣的魁首奪下來,哪怕是悄悄用靈力做個弊,違背一下原則,也是值得的。
遙想當年,蕭曇歌生得花容月貌,柔婉動人,美人榜上也排在了前五,但真正讓公孫玄櫻折服的則是蕭曇歌的歌聲,三年前青洛春緣節花魁大賽上一曲動靈川,曲調婉轉,歌聲空靈,卻勾畫了幾分人世煙火氣,但自那次花魁大賽之後她便隱退了,有意拜訪之人都找不到她的蹤跡。
據說就這一曲傳揚許久,青洛上下的樂師更是改編出了無數版本,甚至還有許多才子重新填詞,不多時便傳入了青洛國君楚寒璧耳朵里,楚寒璧特邀蕭曇歌入宮,欲封她為司樂坊的坊主,但蕭曇歌也是拒而不接。
要說她這個拒絕國君封賞的舉動,放在其他各國都是死罪,但是青洛一國與別國不同,楚寒璧這個國君上位的道路也和別國國君不同,故而蕭曇歌此舉產生的結果也和別國不大相同。
荊州、柏台、南華、封月都是子承父位,十分看重主君血統。而酒仙常年動亂,三兩年便要換一個主君,這十幾年來都是在刀劍之下奪的權,誰厲害誰上位。
玉靈族的族長是大祭司觀星之後,再遵從星啟的昭示,最終由聖女和大祭司扶持上位。
青洛則是子民選擇國君,故而民心在青洛是很重要的,楚寒璧縱然被拒,但仍是要遵從她的意願,這樣一來,蕭曇歌瀟洒拒國君,更是為她添上了幾分傳奇的色彩。
這數年來,青洛紫陽城中的八大樂坊聲名在外,蕭曇歌雖然隱退,但此人太過傳奇,反倒是讓慕名而來的人更添了好幾倍。
公孫玄櫻三年前初次遊歷青洛,就很有幸地聽到了蕭曇歌的琴音,從此就一發不可收拾。
但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一發不可收拾都可以找到寄託,那一曲后蕭曇歌再不出世,這讓公孫玄櫻很抑鬱。
所以蕭曇歌便漸漸成為了公孫玄櫻心底的一處執念。
公孫玄櫻有些好奇穆離是如何得知這處執念的,記憶大門悠悠敞開,便窺見了一些前因,之前與穆離在燕山,傷好之後下山正巧趕上了今年的春緣節,公孫玄櫻不過隨口提了一句:“青洛十二姬也是一屆不如一屆了,如今這些加起來也不及當年一個蕭曇歌。”
穆離今日卻還記得那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