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火毒

朱雀火毒

要不為何說人不可貌相,眼前的封晝眉眼間端的是滿滿的慈愛,差點就讓我覺得我這一遭不是被綁架來的,而是被他邀請來的了。我那時還不知越是有身份地位的人越是知曉人前要表現得平易近人,我亦不知道越是如我爹那般莊重嚴肅的人,其實肚子裏才是綿軟的心腸。

封晝見着我,我卻琢磨不透他那時的反應,他喃喃自語“像,真是太像了!”

像的是何人我卻不清楚,自然也不敢問,但是我知道封晝此次見了我很是高興,待我前腳回到古明宮的某處暫時的落腳之處后,後腳就跟着數十個女侍,呈上了數十件剪裁工藝繡花配色均為上乘的衣物,以及許多首飾珠寶,我瞧着自己身上的穿戴打扮,仍是那日進紫陽城時的一襲男裝,此時已是三日未梳洗打扮,又奔波了好幾日出了一身臭汗,懷念起那個乾淨的自己也是有的。

師父常說我是個隨遇而安的性子,心太大了。如我這般心大之人才會在敵國的宮城之中怡然自得地沐浴。

我那時不知道古明宮也是有燕影仕的,我只知道燕閣的眼線眾多,有時就混跡在路邊的叫化子當中,有時也許是某國位高權重的官員,有時亦或是花街柳巷的某個藝姬,這些人多半是孤兒,從小在燕閣長大,機關術,偽裝術和間諜術早就精通,燕閣雖然待人以誠但難免有時還是會遭到背叛,故而燕無邪在任之時,利用夢石化了個咒,可以驗心的咒,在每個燕影仕利用機關術傳送消息時,那則消息上必須要附上那條驗心的咒,若是那條消息最後回到燕閣被夢石驗出混有虛假的心意,則這條消息便作廢,這條機關線上的所有人也都要被召回燕閣審訊。若是有人叛逃,亦會有人將其了斷。

古明宮裏亦有燕閣的眼線,就在封晝送來的一件碧玉玲瓏塔中,燕影仕利用塔底的機關藏了一個小小的紙條,在這個靈師遍地的宮中,用紙條傳訊確實比靈咒要安全得多。

紙條上書:入月難逃、朱羽化生。

指的該是我現如今難以逃出封月,而朱雀羽卻可以使我逃出生天。雖然不知道朱雀羽究竟為何物,但現下也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沒想到接近封伯弈成了我的首要任務。

我將靈倉中隨身攜帶的那本庄老君的筆錄取了出來,在燕閣養成的修習靈訣的習慣,如今閑在這古明宮中,確實是無聊至極,難得隨身帶了一本書,也可用以打發一下時間。

那書上的歪七扭八畫了不少符樣,別人或許難以理解,但我卻十分熟悉,那些符樣便是每日所見的星辰連線,有些八星相連的模樣有其特有的隱喻,指向也有其運勢輪轉的變化,讀來只覺得十分有趣,不由得走出了房門,對着青天勾畫起了星圖,原本只覺得這些星星好看,但越是勾畫越覺得其中頗有些奧義。不知不覺便看到了夜幕低垂。

夜幕低垂之時,按照書上所說,便是陰行之時,與白晝不同,白晝屬陽。夜間的星辰有另一番解讀。我點了盞燈在院子裏走來走去,時而抬頭觀星時而低頭看書,卻沒瞧見前方有個人。

又是迎頭撞上,但好在此人身手不錯,微微側個身避過了我。我定睛看了看眼前的人影,竟然是封伯弈。夜色如水,我手中的暖黃的燈光打在了他的臉上,今夜的他居然不似前日那般病怏怏的,只道是胖了些,臉上也泛了些紅光,看上去就是個正常的人。這樣仔細瞧着,倒是能看出幾分溫潤的氣度來,劍眉入鬢,桃花明眸,這簡直是換了個模樣。

“少主萬安。”我左手提着燈盞,右手拿着書,不知如何行禮,只能將身子往下坐了坐,行了個不完整的禮。

然則封伯弈並未怪我,面容看上去還頗有些欣喜,他見到我在看的書,嘆了一句“這些歪七扭八的符不知道有什麼稀奇,司姑娘居然看得如醉如痴,我在那院中站了半個時辰竟然也未察覺。”

“少主竟已經來了半個時辰了嗎?”真是奇怪,我雖心大,但周圍有人我是斷然不可能察覺不到的,難道我已經心大到這個地步了嗎?

封伯弈笑了笑,他說:“司姑娘不把我封某當外人,這對我來說倒是一件難得的樂事。”

旋即我倆便坐在庭中飲了些茶,我開口問了這些天讓我頗為疑惑的事情。

“少主這幾日氣色比初見時要好了不少,敢問是不是在酒仙水土不服啊?”

他搖頭:“我原本在封月也是如此,自從十二歲以後身子就日漸委頓,就連都行雲大夫也看不出什麼端倪,只說我身體沒什麼病。”

我思考半晌,結合了今日在書中所讀,對封伯弈道:“少主乃是貴人,主宿的是朱雀星宿,但是這天上的朱雀呈壓迫之勢,四方星宿本來是各行其道,現下朱雀星宿遭到其他三方的反攻,朱雀主火勢,若是可消減這火勢,便可以消減少主身上的反噬了。”

封伯弈表示驚詫:“司姑娘所言,與國師一模一樣,司姑娘可知這火勢如何可解?”

我又思考了半晌,實在是想不通,於是便誠實地答道:“我才疏學淺,想不通要怎麼消減這火勢。”

封伯弈輕輕啜了一口茶,幽幽地看了我一眼,開口道:“司姑娘可知,國師斷言,我將會遇到一個主水勢的女子,那女子能救我的命。”

不知為何,封伯弈的目光讓我覺得他所說的那個人就是我,不知道是不是我自我感覺太良好了。

“如今看來那名女子已經找到了。”封伯弈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我“…”

“這茶委實不錯!在下下次再來拜會。”封伯弈起身告辭。留我一個人解讀他留下的這半篇闕詞,心中抱着些許殘念,悶悶不樂地將他送到了院外。

送他離去之後,我迫不及待地翻開了那本筆錄,勾畫了數遍朱雀星宿,倏爾想起白日裏朱雀星旁邊似乎是有些藍色的星雲環繞,藍色是水勢,看來朱雀星確實已經遇到了…那個主水勢的姑娘。

想了想這幾日,從我見到封伯弈之後他便一日日好轉,再加上先前公孫雪梔所說的我這深藍色眸子衝撞了封月的運勢,難道…那人真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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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川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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