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神的領域
客店外的街道上,天才剛微亮,路上行人三三兩兩,一切尚處於冷冷清清中。
道路的盡頭,已經出現了瑰麗的朝霞,附近人家的屋頂飄着縷縷炊煙。在朝陽的神秘色彩包裹下,不遠處的神廟猶如一座海市蜃樓,如虛如幻。
突然一個人發現了異常,附近的人陸續圍過來,形成一個熱鬧的小團體。他們的臉上無不露出驚悚的表情,似乎發生了讓他們感到駭人聽聞的事情。
只見地上躺着兩具屍體,全身被燒成黑炭,看不出原本的模樣,面容猙獰。人們對着屍體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他們也是被活活燒死的,和以前死去的士兵一樣。”
“又是鬼火嗎?”
“那究竟是什麼東西?”
“你們覺得……有沒有可能……和曾經在這條街道發生的命案有關……那是回來報復的冤魂……”
人群中出現了短暫的沉默,也許同時觸動了他們的某種回憶,思考着這樣的一種可能性。
但沉默只維持了很短時間,很快又被議論淹沒。
“為什麼鬼火不進入神廟呢?”
“它怎麼可能進得去,大門緊緊關閉着。”
“不不不,它怎麼可能進不去,大門圍牆對它來說都不算什麼,那是因為裏面駐守着神之一族!”
人群中你一言我一語地相互談論着,誰也不比誰了解得更多,但每個人都只是在猜測。
這時候走來一位光頭魁梧大漢,左臉赫然一道傷疤,留着粗硬的小鬍子,臉上神情自信飽滿。
他擠開人群走到最前面,對於眼前的慘狀沒有流露出驚訝,但對於人們的議論卻表現出嗤之以鼻的反應,他清了清嗓子,打斷了人們的爭論。
“你們見過鬼火嗎?整天就知道瞎爭論。”
“嘿!扎克利,你又要開始編你的故事了嗎?”人群中傳出一陣陣的爆笑聲。
對於他們的取笑,那個叫扎克利的大漢早已產生免疫,臉不紅心不跳地自信說道:“你們懂個屁,我都是說出我看到的聽到的事實,不瞞你們說,昨晚的事我發現了蹊蹺的地方。”
“那你就說來聽聽啊!正好我們也閑得無聊!”人群中又是一陣的此起彼伏的笑聲。
扎克利環視一圈,就像是臨發表演講前的目光交流,以此來吸引聽眾的注意力和吊起他們的胃口,他緩緩說道:“昨晚除了喊救命的求救聲,我還聽到了別的聲音。”
他的演講很快就被打斷,人們插話道:“你少來了,你住的那麼遠,怎麼可能聽得清楚!”
“難道你們不是早就知道我的聽覺異常靈敏?昨晚的聲音我全都聽到了!說出來恐怕你們也不會相信!”
“你說吧,你說,信不信由我們自己決定。”
似乎有意製造出神秘的氣氛,扎克利壓低着聲音說:“
昨晚,我聽到了士兵喊救命的聲音,此外呢,還聽到有一個聲音叫他們停下來,快點停下來。”
原先熱鬧的人群此刻正變得噤若寒蟬,每個人都倒吸一口氣。
“你的意思是指鬼火在說話?火還能說話嗎?”那個人說完就哈哈大笑起來,緩和了現場的氣氛。
“不,我之前就已經和你們說過,不過沒人相信,這些所謂的鬼火根本就是欺騙人的把戲,真正的幕後操縱者是隱藏起來的人,說話的正是那個人。”扎克利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
“那你倒是分析分析那個人可能是誰呀。”
“據我所知,可以掌握這些邪術的人,唯一的可能就是冥殿使者,我聽聞他們這些人日常偷習被禁止的法術,可以呼風喚雨,驚天動地,本領高超。”
“算了吧,這都是你的個人猜測,你見過除了鬼火之外的人嗎?連慶幸撿回一條命的士兵都表示沒見到過有人出現,”接話的人看了看扎克利,繼而用鄙夷的語氣說,“而且這算是冥殿使者又怎樣!能和無所不能、至高無上的神相提並論嗎?”
此話一出,人群中傳出連連附和的聲音。
“對對對,根本不是對手!”
“而且,至高神已經派出守夜人大人前來處理此事,管它是鬼火還是作惡的冥殿使者,都不可能是守夜人大人的對手。”
被暫時打斷了的扎克利,找到一個空當的機會,接着大聲發表他的言論。
“這還沒完呢,還有更驚人的發現,”等到人們的注意力重新聚焦在他身上,他才接著說“我還聽到那個人喊‘死狗,瘋狗,等等我啊’,看樣子像是連狗都不放過,殘忍之至。”
“不會吧!”人群中幾個年輕女性發出了驚訝的叫聲。
“看來我們要看管好自家的狗了。”
“可是為什麼沒有看到狗的屍體呢!”一直和扎克利抬杠的那個人,一針見血地拋出個問題。
“這我哪知道,也許是在別處還沒被發現……”
“看看看,有什麼好看的!都一邊散開去!”幾個士兵粗魯地推開圍觀的人群,喝令全部人馬上遠離現場,人們不無失落地走開了。
客店離神廟還有一小段的距離,吳天帶着伊麗莎白走在路上,看着逐漸熱鬧的街道重新回歸繁華景象,充滿人類的氣息,彷彿昨夜的鬧鬼事件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小插曲,一切恢復到正常狀態。
走過那個死胡同,吳天心中不免感慨萬千,這個拯救了他的小巷子,在陽光照耀下,此刻正閃閃發亮。
放眼望去,前方神廟正對面的一大片緊密相連的房屋,沒有一絲的縫隙空間,所有房屋挨在一起,密不透風,找不到多餘的小巷岔道,唯獨只有神廟前的一條筆直寬闊街道。
作為繁榮鬧市的聚集地,神廟佔地面積十分寬廣,而正面的主幹道則長得看不到盡頭,如此設計,豈不是作繭自縛?吳天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迎面徑直走來一個棕褐色皮膚的女子,臉上洋溢着驚喜的面容,直奔伊麗莎白而去,但沒成功。
在還有兩米開外的位置,她停下來,因為伊麗莎白已經齜牙咧嘴地擺好了前撲的姿勢,警惕性十分強。
“坐下,沒點禮貌。”在吳天呵斥下,伊麗莎白收斂了。
“多漂亮的狗!”她站在遠處驚嘆道,眼睛緊緊地盯看着伊麗莎白。
“是嗎,我也這麼覺得,”說著吳天撓了撓頭,一臉痴笑,“你可以走近點摸摸看。”
女子遲疑地搖了搖頭。
“你儘管放心,有我在,它絕對不敢放肆。”
她戰戰兢兢地慢慢靠近,顫抖着伸出右手,摸了一下狗的後背便立刻拿開,在伊麗莎白的沉默中不敢造次。
女子用欣羨的眼光注視着吳天,甚至有妒忌的韻味在裏邊。
“你家的狗真美呀,不過之前我都沒見過。”
“這個嘛,因為我們從很遠的地方過來,打算遊玩觀賞一番,所以沒見過很正常。”
“原來是這樣啊!那讓我來帶你們走走吧,剛好可以給你們介紹一下附近的景色。”她自告奮勇地說著,但注意力全都在伊麗莎白身上。
也許醉翁之意不在酒吧,吳天笑了笑,接受了她的建議。
“我叫維吉尼亞,你呢?還有這隻狗狗呢?”
“我叫吳天,它叫伊麗莎白。”
“啊……”她的臉上露出了和客店老闆一樣的難以置信的神情。
看着對方大驚小怪的樣子,吳天尷尬地笑了。
神廟對面的屋子陸陸續續開門營業,他問道:“維吉尼亞,為什麼神廟前這一排長長的房子都緊緊地貼在一起,沒有小巷和岔道,這樣不會不太方便嗎?”
“這怎麼能說不方便呢,一切都是至高神的安排,他賜予世間萬物,他是完美的,他的統治是毫無破綻的,在供奉和朝拜他的神廟前方,當然也不允許出現小巷和岔道,永遠只能有一條街道,屬於神的街道。我們稱這條路為‘神的領域’,任何人都不可侵犯。甚至在這條大道上的屋子都不準住人,只可以為商用。”維吉尼亞的回答是肯定的,不容懷疑的。
“原來還有這種說法……”吳天小聲呢喃道。
維吉尼亞注視着一望無際的街道,義憤填膺地說:“正因為這條街道的神聖性,所以最近頻發的鬧鬼事件,全都集中在這裏,對‘神的領域’發起了正面的抗議和挑戰,這樣遲早會遭到至高神的譴責和懲罰的!”
吳天看着她怒不可遏的樣子,對鬧鬼事件充滿了極度的不滿,以及對這種行徑給神帶來的玷污感到無比氣憤。
這種反應並沒有讓他覺得出奇,而是認為在預料之中,之前一系列人和事帶給他的感受,早已證明人們對神的愛戴和崇拜,早已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和維吉尼亞一樣,吳天眺望着看不到盡頭的街道,回想着昨夜士兵和他還有伊麗莎白的逃亡,一切還歷歷在目。
雖然這條長長的街道被人們尊稱為神的領域,但在吳天看來,這條路對於夜間碰上鬼火的不幸者來說,也許更像是一個人生命的長度,跑過去后拐進小巷中,就有存活下來的機會,生命的長度也能夠得以延伸;跑不過去,跑到哪裏哪裏就是這個人生命的終點,永遠印刻在這條街道上。
那我呢?我的生命長度究竟能夠延伸至何處……吳天自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