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永遠往前看,不要回頭!
金秋的天氣,如今已是高二下學期,正是高中三年裏,剛剛過了文理選科,穩定好了狀態,該力爭上遊的階段。
我因為爸爸的又一次再婚,不得不從省一中實驗班,轉到三流縣城的最好的學校,富察一中上學。
這一任的新娘叫廖萍,人到三十,卻風韻猶存,化着精緻的妝容,穿着這個縣城時下最流行的服飾,說話的聲音抑揚頓挫,散發著一股子特屬於成年人世界‘求偶’的磁電。
對了,科學家管發射這種電波的激素叫做‘費洛蒙’。
呵呵,具體詳細的信息,我目前的年齡還不太懂,但我覺得,即便是將來有一天我長大了,也不會想懂。
可能長期活在孤單黑暗的生物,天生就嚮往光明,偏好喜愛純粹簡單的東西。
在我的認知里,我的父親周西峰屬於令我“費解的範疇”。
因為他總有能力,將一切很好的局面玩的稀巴爛,暴力的毀壞一切,自己重新拼湊一個差了好幾層次的新局面,然後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大多數人如同海洋里的魚兒,逆流而上,力爭上遊。而他卻總是截然相反,喜歡隨遇而安。
然而隨遇而安的後果就是,我們的日子從奶奶去世前還可以住自家的老房子,到如今只能租住別人家僅有十幾平米的舊房子。
我因為不理解,不經意的問過他一次,記得他是這樣說的,“小拾阿,這就是命,爸爸的命苦啊!”。
於是接下來的話,我便問不下去了。
他是一個扶不上牆的阿斗,拯救不了的爛泥。
貪圖享樂,好逸惡勞,和悲觀性麻木這些屬性,已經紮根在他的血液里。與其說了讓他不快活,事後變本加厲,不如省下功夫,讓我自己做一個上進的乖孩子。
改造前者太難,難於上青天。
我爺爺、奶奶外加我的太爺爺、太奶奶加一塊都沒有做到的事,我一個十幾歲的女娃娃又何德何能呢。
於是還不如為難我自己。
現在,在從他嘴裏聽到他為生計發愁的事、被女人背叛拋棄的之類的事,我已經能夠做到面不改色。
感謝面癱臉給了我一張可以暫時躲避的防護面具,眨着眼睛乖巧的聽他訴說完后,我就點頭哦了一聲,以一句慣常經典的話收尾:“爸爸,別難過,你長這麼帥,以後會遇到更好的”。
一語成讖!
許是拜我的烏鴉嘴所賜,爸爸真的又遇到更好的――廖萍。
一個在我看來和我爸爸一樣複雜難懂的人。
“小拾啊,爸爸這次遇到了真愛!從來沒有這麼心動過!爸爸年紀不小了是時候安定下來了,準備下個月和你廖阿姨結婚,你就要有家了,也是有爸有媽的孩子了,高不高興?”
說是再婚,其實比再婚丟臉多了,原因是我爸爸無車無房無存款,外帶拖着我這麼一個拖油瓶子,和女方結婚還要住在對方的家裏,說起來跟倒插門差不多。
我爸爸很是得瑟的說,“虧他臉長得帥,你廖阿姨能跟我,得了大便宜了”。
我哦了一聲,“高興”。
應該是高興的吧,也許他有了伴,至少我就不用一次次的到處搬家了。
心裏莫名隱痛的想,“難道跟我媽結婚那七年,就不是安定嗎?”
往事已矣,不可追!
酸澀的感受將將要從心底冒出頭來,我身體裏安全防禦系統便自動將那不好的感覺壓下,耳邊模模糊糊響起一道溫柔的聲音,“阿拾,記住媽媽的話,無論什麼時候,什麼境地,要永遠往前看,不要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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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無聊賴的熬了幾天,終於到了富察一中開學的日子。
那天是一個晴天,陽光燦爛,將路兩旁的紅楓樹照的像籠了一層炫目的光暈,天很藍,卻不是那種清透的藍色,蒙了一層輕紗般的朦朧色澤,看起來很浪漫。
我起了一大早,拒絕了爸爸從被子裏傳出來詢問是否要配送的‘例行客套’,我獨自背着我的喜洋洋版卡通喜樂劇的雙肩背包,往街邊的公交站牌走去。
沒等多久,公交車就來了。
我排隊上了車,正值上學高峰期,人有點多,播音喇叭不久就報了音:“現在是乘車高峰期,請車上的乘客按秩序往裏走!”
播完一段中文,還重播了一段英文,十分蹩腳的那種,一聽就是小縣城的政府領導為了趕時髦潮流,私下掏腰包請當地的會說英文的中國人播的。
我抿了抿唇,有些想笑。
正在這時,公交車又到了一站,又上了好多人。
有擠不上的乘客呼喊司機師傅,“叔叔——叔叔——我上學快遲到了,急死了,上不去!”聽起來很着急,都帶上了哭腔。
車裏的人不知誰想要幫忙,冷不丁的用力往裏擠了一大步,於是作為池邊魚,我很悲催的第一波被殃及了。
這就是平時吃的沒營養,胳膊短,肌肉少,長的慢的壞處了。
我被波浪一般的力道衝著,身體不由自己的車槓桿的的方向倒去,眼看着額頭就要與那槓桿來了一個親密接觸,估摸着以這樣的猛烈的去勢和速度,我至少得來了一個血濺當場。
嚇的我趕緊閉上眼。
可是事情的發展出乎了我的意料,有人提溜着我的書包,將我整個人往回扯了回去,後背往上。
就像電視劇里拍墜落的逆鏡頭一般,時光倒帶,動作倒帶,我也跟着倒帶。
因為詫異,我情不自禁的轉頭,往上看,因為我的突然舉動,腳下不知被誰絆了一腳,就這樣,我終於看到挽救我額頭免於毀容的英雄,也成功的墜落到他的懷裏。
然後,我整個人就華麗麗的呆住了。
像那些被吐槽的八點檔里的狗血女主一樣。
當身在劇中,狗血橋段在拍攝的初時,它本身也不知道自己會成為狗血的,親身經歷的演員沉浸其中,只感覺到浪漫,都是後來觀眾朋友們,嘴皮子上下一合,就生生給捏造成了狗血。
原因是,浪漫太過,就成了遙遠。遙遠意味着不親民,就像海市蜃樓,很難實現。
世間的巧合大多存在與劇本中,世人大多看過,開心了一把,都會說:“假的!現實哪裏會這麼浪漫!”
可他們都齊齊忽略了,劇本里的情節從最開始,也是來源於生活。
說巧合也罷,說矯情也罷,後來的我每每回想起這一幕時,心中還會暗自竊喜,覺得這是命運的安排,緣分就是一種妙不可言的東西。
佛祖都說了:“前世一千次的回眸,換來今世一次擦身而過,前世一千次的擦身而過,換來今世一次相遇.”。
而我不止和這個人相遇了,還被他連救帶抱了。
怎麼不算是緣分呢?
這個懷抱幽香撲鼻,而身上有着好聞香氣的少年正逆着光,面無表情的低頭看着我。
炫目的陽光將他的五官輪廓照的有些模糊不真實,但那一身如皚山上千年化不開的冰雪般清冷的氣息,連他身後的暖融的陽光都照不化。
積石如玉,列松如翠,郎清獨絕,世無其二。
不知為何,細碎的髮絲,無波無瀾的眼神,不經意散發出的高傲,這些都無一例外的刺中了我。
心臟在不規律的砰砰跳動,緊張和憧憬在我的身體裏交織成兩股洪流,一下子將我從來死水一般寧靜的心湖攪動了。
除了這些,還有一下發自心底的自慚形穢,只是我自己堅決不想承認。
這種心動,無關於愛情,只是一種類似於雜毛鳳凰面對純種鳳凰,血液遭受威壓挑逗時,發生的激化。
有嚮往,有牽動,有不服,也許還有迷戀。
腦海里機靈靈的浮現一句話:“媽媽,我放佛看到了極光”。
五歲那年,我已有了記憶,雖然很多時候,看着大人的行為,像是看一出默劇。
但拋開許多殘缺不全的,我始終還記得那一幕,以此來讓自己記住母親的痕迹。
軟胖子的我被媽媽泡在浴盆的肥皂泡沫里,小手扯着媽媽的一縷頭髮問她:“媽媽,媽媽,我是從哪裏來的?”
媽媽當時的樣子溫柔中故作正經,一點都不像是在敷衍小孩子:“從極光里來的”。
我問:“那極光又從哪裏來?”
媽媽就說:“這要等到阿拾長大才會看到”。
於是從那會子起,我就特別喜歡,色彩鮮艷,會發光的東西。
然而此時在我的眼裏,這方天地間,無論是鮮紅的楓葉,還是蔚藍色天空,以及那迷離成彩虹七色的陽光,都不如眼前這個少年亮眼。
他就像一束炫美的極光,毫無徵兆的闖入了我的視野,強勢而霸道的佔用了所有空間,將一切都比成了背景板。
我痴痴的看呆在原地,隔着刺眼的陽光,想要努力看清他的眉眼和情緒,放佛只有這樣,才能掩蓋我此時的狼狽,才能讓我看起來更加的登對。
然後我就看見,他的薄唇緩緩的,上翹出一道譏誚不耐的弧度,聲音冷成了冰凌渣渣,沖我說:“喂,快起開,別得罪近尺!”
我覺得鼻子有些發癢,臉上肯定羞窘一片,訕訕的說道:“噢!”,總之很尷尬!
這是我與鍾情的第一次見面,那個時候,我年少懵逼,還不曾想過鍾情,在未來,會讓很多很多女孩子,一見鍾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