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培訓

2009年7月，陳秀芳發覺自己的大腿持續疼痛，行走越來越困難了。

趙青松帶着她到省人民醫院檢查，發現她的股骨頭壞死，需要馬上做人工髖關節置換手術。

手術安排在一周後進行。

趙青松當天就安排母親住了院，先期進行止痛等保守治療。他看到劉宏整天忙着不着家，也不想打擾她和欠她的人情，便沒有告訴她。

手術前一天的晚上，趙青松從醫院回家拿東西，看見劉宏正在整理行李箱，覺得應該將母親做手術的事告訴她，便說道：“我媽明天做人工髖關節置換手術。”

劉宏聽到吃了一驚，歉意地說道：“真不巧，省里組織了廳級後備幹部赴美國學習考察班，要在哥倫比亞大學學習培訓1個月，我是學員之一。明天早上統一飛往北京，然後轉機飛往紐約。”

趙青松安慰劉宏道：“沒事。你的機會難得，不用麻煩你了。”

第二天，劉宏早早地趕到安西國際機場。她找到了正在辦理登機牌的學員們。她看見擔任領隊的郭明凱正在清點人數，心裏頭頓時感覺到熱乎乎的。雖然他們經常見面，但是一起遠赴國外學習讓他們的情誼更加上了一層樓。

劉宏一路上對郭明凱的衣食住行格外用心，不是勸他添加衣服就是倒水和發放零食，在外人的眼裏宛若是一家人。

哥倫比亞大學位於紐約市曼哈頓的高地，瀕臨哈德遜河，在中央公園北面，屬於私立的常春藤盟校，是世界最具聲望的高等學府之一。校友和教授中一共有87人獲得過諾貝爾獎，包括奧巴馬在內的三位美國總統是該校的畢業生。

劉宏和學員們在漢語翻譯的幫助下認真地聽課，專註地做學習筆記，還積极參加分組討論。學員們個個青春煥發，磨拳擦掌，期望有朝一日自己也能成為世界級的名人。

課餘時間，郭明凱和劉宏一起在校園裏散步聊天。林蔭小道、大草坪邊、壯麗的圖書館前留下了他們親密的身影。

他們置身於異域，平時緊張的精神好像一下子解放了。家庭和單位似乎成為遙遠縹緲而又有幾分虛幻的存在。他們盡情地享受着快樂的時光，談天說地，分析國際國內形勢，探討世界政治的動向。在彼此的臉上，他們讀到了只有他們自己才能意會的的歡樂和幸福。

自從認識郭明凱以後，劉宏感覺自己似乎恢復了往日的青春，回到了天真的少女時代。輕快的心靈每天都在飛揚着，蕩漾在奇妙的幸福之中。她一直對郭明凱產生着一種奇妙的感情。她有時候思忖道，上天把郭明凱送到我的身邊，也許就是為了補償青春期對王剛的少女之夢吧。

劉宏和郭明凱的感情沒有進一步加深，謹慎地保持着朋友之情和兄妹之情。雖然劉宏現在是單身一個，但是郭明凱卻擁有幸福的家庭，一直把劉宏作為自己的知己和小妹。

學習班上的學員不知道他們的這層關係，僅僅看到表面上兩個人交往過密，個別人不免產生了猜測和聯想。於是，班裏開始流傳關於他們兩個人的閑言碎語。

劉宏聽說以後氣得臉色發青。她不是當年任人擺佈的村姑了，而是一個叱吒風雲的女強人。她氣憤地對郭明凱說道：“我要在開班會的時候向大家說清楚，堵住那些居心叵測的人的臭嘴！”

郭明凱考慮再三，微笑着阻止了衝動的劉宏。他指示藉著開班會的機會要求大家珍惜來之不易的學習機會，潛心鑽研，刻苦學習，不要傳播流言蜚語，更不要鬧出國際笑話來。

學員們都是千里挑一的拔尖人才，聽到郭明凱的提醒自然心領神會。

謠言止於智者。從此，班裏再也沒有人議論他們兩個人的事了。

一個月的學習考察很快就要結束了。劉宏恨不得馬上飛回安西，回到自己的主場。她確信只要在安西，我劉宏就一定能夠百戰百勝。

如果說新聞宣傳是廣播電視台的第一要務，那麼廣告經營就是廣播電視台的生存之道。無論誰來當這個台長都會把這兩項工作作為重中之重。

作為土生土長的廣電人，劉宏自然也不例外。這也是她日夜操心的大事。

一天，劉宏正在辦公室批閱文件。

總編室主任丁岩敲門進來了。

劉宏抬起頭看了一眼丁岩，突然發現他明顯地老多了：稀疏的頭髮已經有些花白，有些光禿的頭頂泛着油光，兩個鼓鼓囊囊的眼袋掛在臉上，脊柱也向前弓縮着。

劉宏的心中不禁感慨起來：自己剛進安西電視台的時候，丁岩還是一個意氣風發、才華橫溢的第一男主播，是無數女性觀眾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如今卻變得老不橫秋、慘不忍睹。歲月真是一把殺豬的刀啊。

丁岩發覺劉宏在審視自己，遲疑了一會才開口說話：“劉台，您知道的，我女兒丁鹿大學畢業後到日報社工作了。”

劉宏好奇地問道：“知道。她怎麼了？”

丁岩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為難地說道：“她和報社的一個小夥子談戀愛。現在人家小夥子移情別戀，甩了我們家小鹿。小鹿這孩子是死腦筋，尋死尋活要離開報社。現在工作哪裏好找啊？您看，能不能讓小鹿到咱們台來工作？”

劉宏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多大點兒事啊”，然後把話題轉換為境外影視劇引進指標轉讓。

丁岩只好跟着她的話題回答道：“我已經聯繫了全國5家影視節目公司，把名單報給了吳台長。吳台長初步選定了出價居中的神州兄弟影視傳媒公司。”

劉宏若有所思地搖搖頭說道：“神州兄弟信譽度不太好。龍鳳影視公司的出價最高。你們再仔細地斟酌一下吧。”

丁岩感覺到這件事情有些棘手。一邊是直接領導吳是非。另一邊是大領導劉宏。他擔心自己夾在兩個領導之間引起誤會，但是又不好明說，只好告辭出來了。

一個星期的時間過去了，劉宏似乎忘記了丁岩的請求，對丁鹿調動的事隻字不提。

丁岩的心裏更加着急了。他和妻子魏瑩商量決定遵照社會上的辦事規矩，給劉宏悄悄地送上一萬元錢。

當初，劉宏處心積慮地給自己送禮。現在，事情卻反了過來，自己要委曲求全地給劉宏送禮。真是此一時彼一時啊。丁岩悲哀地感覺到這是老天在愚弄自己。

一天，丁岩趁着劉宏辦公室沒有別人的空擋兒，把裝着一萬元現金的信封悄悄地放在劉宏的面前。

劉宏看了丁岩一眼，沒有開口說話，只是表情冷淡地把信封推了回來。

正在這個時候，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丁岩害怕別人看到桌子上的錢，急忙拿起來塞進褲子口袋裏，狼狽地逃走了。

丁岩下班回家以後沒有心思做飯，自個躺在沙發上想了半天，也不知道這件事到底哪兒不對勁。

最後，他才想到了節目引進指標轉讓的事情。

第二天，報社領導又給丁岩打來電話，說是丁鹿有十來天沒來上班，如果曠工超過15天，按照有關規定將會開除丁鹿。念在丁岩是安西新聞界的元老，再給丁鹿寬限幾天時間。

女兒的工作馬上就要丟了！

丁岩愛女心切，心如火烤，只有硬着頭皮找到了劉宏，違心地向她彙報最後選中的公司是龍鳳影視公司。

劉宏聽完丁岩的彙報，嘴角邊露出了滿意的微笑。她隨後平靜地說道：“對啊，我們只能選取出價最高的公司，多一點總比少一點的好。這樣吧，下午開台務會的時候，你就在會上提這個建議吧。”

台務會一致通過了丁岩的提議，把安西電視台的境外影視劇的引進指標賣給龍鳳影視公司，費用為200萬元整，馬上籤署轉讓合同。

吳是非在會議上沒有提出任何反對的意見，後來也沒有因此而責怪丁岩。

台務會一結束，丁岩就跑到劉宏的辦公室里，大膽地向她詢問關於丁鹿調動工作的事情。

劉宏聽了丁岩的話，大聲叫道：“哎呀，我一天到晚忙得昏天黑地的，你怎麼不及時挺醒我？多大點事啊！馬上辦！”

丁鹿很快順利地調入安西電視台。

過了一個多月，劉宏突然把丁岩叫到了辦公室，臉上神色詭異，遞給他一份引進境外影視劇指標的轉讓合同，讓他看看有沒有什麼問題。

丁岩看完合同覺得不太對勁，便奇怪地問道：“劉台，我們不是把引進指標已經賣給龍鳳公司了嗎？”

劉宏頭也不抬地回答：“是啊，那是台務會集體決定的。現在合同上卻是神州兄弟公司。為什麼？你是怎麼處理的？”

丁岩急忙解釋道：“台務會議決定以後都是吳台長操辦的。難道他……要不我去問問他？”

“不必。”劉宏快速地抬起頭來說道，“按照工作流程應該是你來辦理。吳台工作一向兢兢業業，怎麼會做出這麼糊塗的事來？我也在猶豫，作廢這份合同吧，是我們違約；繼續合作吧，老吳屬於瀆職。我們是保護老吳還是嚴肅處理他呢？我看就這樣吧，這件事你我知道就可以了，千萬不要對外擴散。”

丁岩的心裏頓時明白了：吳是非背着大家與自己認定的那家公司私自簽署了合同。劉台是念着吳是非長期對自己的大力支持，想對他網開一面、暗中庇護。

丁岩聯想到自己有求於劉宏辦理了丁鹿的工作調動，只好順水做人情，好心地建議道：“劉台，要不你單獨單獨和吳台敞開地談一談，讓他保證不再發生類似問題了？”

劉宏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點頭表示同意。

丁岩惴惴不安地走出了劉宏的辦公室。

他邊走邊思忖着，二十幾年過去了，劉宏早已經不是那個當初處處需要丁岩指道引路的小姑娘了。他清晰地看到劉宏從一名意氣風發的新聞主播到大權在握、一言九鼎的女台長，是怎樣一步一步地走上權力的巔峰的。她處理棘手問題和困難的手法越來越嫻熟了。作為一個女同志，駕馭這麼複雜的大單位，面對一個如此紛繁的局面，確實也不容易。她如果不這樣也許早被別人轟走了。

隨着總台事業的發展和人員的增多，劉宏日益感到巨石廣告公司的廣告代理費已經遠遠不能滿足需求了。但是，她又不能把巨石廣告公司逼得太緊了。畢竟大幅度調高代理費對巨石廣告公司來說是難以接受的。然而，口袋裏沒有錢什麼事也做不成。

她思前想後，心生一個妙計，計劃成立安西廣電服務公司，從總台挑選出一些編導、攝像和經營人員，開展婚禮策劃、婚禮操辦和婚禮攝像的一條龍收費服務。

劉宏的提議得到了總台班子成員的一致贊同。

安西廣電服務公司很快掛牌成立了。

劉宏任命副台長吳是非兼任公司的董事長、董小麗為公司的總經理，要求他們迅速組織隊伍，配齊最好的設備，立即開展服務工作，一個月之內必須有收入到賬。

吳是非、董小麗等人不負劉宏所望，使出渾身的解數，把服務公司搞得紅紅火火。公司的營業額像芝麻開花——節節高，為安西廣播電視總台增加了一份活力和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