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杜娟

第十七章 杜娟

牛月紅和趙青松在金山縣小住了幾天便回到了安西,開始經營自己的事業和甜蜜的新婚生活。

他們的新家雖然面積不大,但是對他們來說,能夠在大城市裏擁有這樣一套溫暖的小屋已經非常寶貴了。很多領了結婚證的大齡青年因為分不到房子導致婚期一推再推。在那個年代,如果誰手裏有一套房子,就不愁找不到漂亮的媳婦。

牛月紅特意從父親那裏帶回來一盆月月紅,把它和趙青松從花市上買回來的君子蘭、橡皮樹一起擺放在自己家的窗台上,精心照料。

晚上,趙青松在組合沙發上擁抱着專註看着電視新聞的妻子說道:“咱們終於可以享受二人世界啦。”

牛月紅扭過頭來,含着笑意嗔怪了丈夫一句:“沒出息!虧你還是男子漢大丈夫。”

說完,牛月紅把頭靠在趙青松堅實的肩膀上,幸福地閉上了眼睛。

第二天,牛月紅回到電視台繼續上班。

播音組的人們看到她都好像不知道她已經結婚這一回事,面無表情地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

牛月紅把兜裏帶去的葵花籽、花生和水果糖拿出來,分發給各個辦公室。

人們才一邊嗑着葵花籽,一邊客氣地恭喜她。

牛月紅剛剛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來,只見杜娟吊著臉走進了辦公室。她手裏拿着一包油炒栗子,嘴巴里還不滿地嘟嘟囔囔着什麼。

杜娟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就開始大聲地發牢騷:“你們說我倒霉不倒霉?我來上班的路上,遠遠地就聞到一股特別濃的香味,你們知道是什麼嗎?”

春燕不耐煩地批評道:“你呀讓我說你什麼好呢?就是倆字——矯情!”

杜娟也不在乎春燕的批評,接着絮叨着:“我敢保證我這一輩子也沒有聞到這麼香的……”

東方又打斷了杜鵑的話:“杜娟姐,求求您別賣關子了!到底是什麼?”

杜娟說道:“你猜。”

東方的臉一仰,說道:“沒那個愛好。”

雅蘭也忍不住問道:“到底是什麼?”

杜娟說道:“你猜。”

雅蘭也學着東方一仰臉,說道:“我也沒那個愛好。”

曉月不甘心地問道:“到底是什麼呀?”

杜娟緊閉着嘴巴不說話。

春燕威脅道:“你再不說出來,我們大家可都沒有工夫理睬你了。”

杜娟這才說沒好氣地說道:“油炒栗子的味道嘛。”

大家哄堂大笑:“大驚小怪。”

曉月不解地問道:“既然是香味,你幹嗎不樂意呢?”

曉月又勾起了杜娟的話癮。她立刻接上了話題:“是啊,為什麼呢?我循着香味找過去,在樓房的拐角處看到一位老頭在現炒現賣栗子。我呀就讓他給我秤了一公斤。等我問他多少錢的時候,哎呀我的親娘啊,他那一口土得掉渣的河東口音讓我噁心死了。這不,錢也花了,一點食慾卻都沒了。”

杜娟一邊說著話,一邊起身走到牛月紅的身旁,把那一袋油炒栗子丟在了她的面前:“送給你吃吧。這是你的河東老鄉炒的栗子,肯定符合你的口味。”

牛月紅的臉蛋一下子變得通紅,急忙辯解道:“我們老家是山東青島,革命老區!”

她倏地一下站了起來,一把抓起那一袋油炒栗子就丟到了杜娟的辦公桌上。

大家都沒有想到牛月紅對杜娟的話反應這麼強烈,不禁都愣住了。

曉月看到杜娟有一點下不了台,急忙解圍道:“來吧,我們大家共享杜娟姐的油炒栗子,每個人5顆,不許超量。”

辦公室里的氣氛才緩和下來。

雅蘭笑着問杜娟:“杜娟,你和小陳的進展怎麼樣了?也該給大家公佈一下了吧?”

東方叫嚷道:“哪個小陳?我說怎麼很久沒有聽說你再去相親的新聞了?原來悄悄地私定終身了。你是什麼時候學會了這麼低調的?”

春燕和曉月也在旁邊起鬨道:“就是啊。怎麼沒聽你發佈過消息?快給我們大家說一說,小陳是誰?在哪個單位工作?是不是玉樹臨風、高大威猛?”

雅蘭熱情地鼓勵杜娟道:“大膽地說吧,遲早時要公開的。”

杜娟害羞地笑着說道:“陳健,咱們廣電局的那個團委書記。”

牛月紅、曉月和東方一起大聲地叫道:“啊?”

他們三個人頓時傻眼了。他們怎麼也不會想到杜娟和陳健好上了,但是細細一想,這兩個人的確擁有一些共同之處,比如嘴巴不饒人,趾高氣揚,愛出風頭,等等。

杜娟繼續說道:“我們計劃春節結婚,到時候請你們一定參加。”

東方站起身來,朝着杜娟鞠了一躬,然後一本正經地說道:“天做良緣,地配佳姻。苦哇——”

春燕笑着罵道:“你這壞小子,整天就會惡作劇。人家杜娟天大的喜事,你苦什麼呀?”

曉月也上前說道:“恭喜你了。以後你就是團委書記的夫人,跨入官太太的序列了。”

杜娟笑着說道:“還官太太呢,屁大點官!”

東方故作思忖道:“我在考慮你們兩個將來結婚以後誰當家?”

春燕說道:“毫無疑問,百分之一百是杜娟當家。”

東方卻說道:“未必。凡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雅蘭姐,你是我們中間年齡最長的,你說呢?”

雅蘭笑着說道:“我老了,眼神不好嘍。”

東方看見丁岩正好進來,便問道:“組長,你說杜娟和陳健將來誰當家?”

丁岩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他們倆?一個是炮仗子,一個是汽油桶,碰到一起就爆了,絕對成不了。”

杜娟不服氣地說道:“小看人。到時候就讓你主持我們的婚禮,專門氣氣你。”

丁岩一揮手說道:“別瞎扯了。咱們開始業務學習。今天由春燕給大家講解時政新聞播音的訣竅。”

星期天的上午,牛月紅和趙青松拎着從金山縣帶回來的一包乾魚到丁岩家拜訪。

丁岩的愛人魏瑩是第一小學的教師,待人接物得體大方,說話聊天親切自然,讓牛月紅感覺到特別地舒服。

魏瑩熱情地招呼客人坐定後進到廚房做菜。

牛月紅也跟了進去給她打下手。

丁岩騎着自行車去商店買啤酒和粉絲。

趙青松十分喜歡丁岩的女兒,和她一直在玩着遊戲。

魏瑩心靈手巧,不到半個小時就做好了一桌飯菜。

大家圍坐在飯桌邊,一起吃着熱氣騰騰的飯菜,一邊聊着當下流行的港台歌曲,無形之中感情越發融洽和親近。

突然傳來了敲門聲。

丁岩招呼大家繼續吃飯,自己起身去開門。

來者是杜娟。她一隻手拿着一本厚厚的書籍,一隻手拎着一網兜水果。

她看見牛月紅和趙青松在丁岩家,先是吃了一驚,然後帶着諷刺的口氣說道:“哎呀,我來的不是時候,打擾你們的好事了!”

魏瑩面帶微笑着說道:“什麼好事?!你來得正是時候,快過來一起吃飯吧。”

杜娟搖了搖頭推讓道:“我是來還書的。有借有還,再借不難。”

杜娟放下書和水果,不顧大家的一再邀請揚長而去。

牛月紅思忖道:書可以在單位還啊?看來專門跑來還書是個借口,杜娟一定是有什麼事要找丁岩。她是個大嘴巴,肯定會在單位傳播我和丁岩一家的來往。

魏瑩一轉臉發現牛月紅在沉思,便好心地告訴她:“小牛,夾菜吃呀。杜娟是我的表妹,都是自家人,不用管她。”

牛月紅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丁岩和杜娟還有這麼一檔子親戚關係。

丁岩偷偷地給魏瑩使了個眼色,然後笑着解釋道:“咱們台是個新建的單位,人員來源比較簡單,不是批條子來的就是互相推薦來的,難免會有各種親戚關係。”

牛月紅彷彿十分理解地點點頭,心中卻暗暗想道:以後在單位說話辦事可要更加小心了,千萬不能得罪一個人樹敵一大片啊。

牛月紅繼續在電視台不顯山不露水。播音組裏無論誰生病請假或者家裏有急事,她都自告奮勇地替別人代班配音。久而久之,大家都習慣地把頂替別人當成了她的專業。

因為元旦剛回金山縣舉辦了婚禮,牛月紅和趙青松不打算再回去了,便留在安西休息兩天。

對於杜娟的婚禮,牛月紅的心中一直在猶豫,到底去不去參加呢?她多次徵求曉月的意見,但是曉月也拿不定主意,一會說去,一會兒又說不去。

牛月紅又徵求趙青松的意見。

趙青松回答道:“還是去吧。我們不要和她計較。你以後還要電視台工作,她和組長還有親戚關係,大家是避不開的同事,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

牛月紅悶悶不樂地說道:“那樣的話,別人以後更不把我當一回事了。”

趙青松說道:“恰恰相反,別人會認為你的心胸開闊,度量大。”

牛月紅勉強地答應了。

杜娟和陳健的婚禮隆重豪華,盡顯富貴的氣派。18輛高級轎車一字列隊,載着杜娟巡遊安西的大街小巷。攝像機和照相機紀錄著輝煌的時刻。

牛月紅目睹着眼前的繁華奢侈,聯想到自己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婚禮,有些後悔來參加杜娟的婚禮了。她是個個性特彆強的人,絕不願意讓別人的風頭壓過自己。

東方紅大酒店裏,各界名流紛紛到場祝賀,燈紅酒綠,人聲鼎沸哦。

杜娟果真請來丁岩擔當婚禮的司儀。

東方也藉著這個難得的機會,利用娘家人的身份把陳健好好地折騰了一頓,算是報了鳳凰山植樹時的一箭之仇。

丁岩看着美滿幸福的杜娟和陳健,不禁感嘆道:“不服不行。大小姐脾氣的杜娟竟然被陳健這小子給降服了。月下老人可真會安排啊。”

曉月笑着說道:“什麼月下老人?分明是雅蘭紅娘。我看雅蘭姐如果開個婚姻介紹所,准能火爆。”

雅蘭溫和地笑道:“那我就第一個把你介紹出去。”

牛月紅也想張口開曉月的玩笑,心裏突然感到一陣噁心,乾嘔了幾聲就想吐。

她急忙跑到了洗手間的盥洗池。

趙青松發現牛月紅的臉色不好,也跟着過來了。

牛月紅用手揉着脖子,對着趙青松嘀咕道:“千萬別是懷孕了。”

趙青松倒是開心地說道:“懷了也很好啊。水到渠成,瓜熟蒂落。”

第二天上午,牛月紅在趙青松的陪伴下到安西人民醫院做檢查。結果她真的懷孕了。

回到家裏,牛月紅疲倦地躺在床上,神情黯然地對趙青松說道:“眼下我還沒有在電視台站穩腳跟,高中的文憑也沒有拿到手。我現在不想要這個孩子。”

趙青松好言相勸道:“你說得有道理。可是,我擔心人流對你身體不好。還是要上吧,早要早長大。”

牛月紅不情願地瞪了丈夫一眼:“生可以,我可沒有時間管小孩。”

趙青松眉開眼笑地說道:“沒問題。反正我媽已經退休了,讓我媽過來帶孩子,保證不拖累你的工作。”

牛月紅沒有再說什麼。她習慣性地向窗戶外面望去。

此時正是晚霞消失的時候,天空中一團灰暗的雲塊上散佈着微弱的亮點,似晴還陰,似陰又晴,令人捉摸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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