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新人
一路上晃動着暈乎乎的腦袋，倒騰着我這兩條不怎麼長的腿，緊趕慢趕總算是沒有遲到，在八點二十八分成功的打了卡。
我們公司全勤福利是業界數得上的，一個季度無遲到等行為可以拿到半個月的工資，全年沒有吃到的話更是獎勵豐盛，能頂得上小倆月的薪水了，這個一方面是培養員工自律行為，一方面也是突出公司實力，更加表明了公司一種態度：只要你夠敬業努力，我就敢給你對應的報酬。
對我這種沒有業務提成卻身兼兩代人的花銷，極度缺錢的窮鬼來說，這全勤獎可是最大的奔頭了。
好在今天爭氣，總算是沒有讓前面三個月的努力破功。不然的話，非得去找那個欠扁的陸路算賬不可。
自古形容文人雅客都是說是金錢如糞土，想必他們應該都是並無養家餬口之類的富二代，再不濟也應該是個地主二代，不用金錢，靠收租也能吃喝無憂的吧。似我這種的，實在是不敢說是金錢如糞土，實在是金錢視我如糞土還差不多，我這恨不得壘個大氣壯觀的高檯子，日夜供奉這紅燦燦的人民幣。
跟同事挨個寒暄完，坐在電腦前面拍了拍腦袋靜下心來，理了一下今天的待辦事項，人事這個職位難度不高，平時也就是些規章制度內的事情。今天勉強算是唯一比較能吹起波瀾的就是有一個新人報到了。
新人來公司，一切都是白紙狀態，我這個人事自然是要先接待一下然後帶着去各部門熟悉一下面孔，再有一個就是培訓一下公司規章制度，然後就下放各部門歷練了。其實說白了，就是一個老好人的角色，就好比是帶孩子的老媽子一樣。孩子出生了，給喂水喂飯熟悉環境，等孩子長大有本事了，就放出去讓他們自己發光發熱，他們念着我們的好以後工作也好開展，所以我一向待每個新人都比較有耐心，不管他們看起來到底是不是能長久在公司待下去的，因此也經常被周圍熟悉的同事們說我是老好人。
公司在地產行業是有頭有臉的，所以近年來的新人也是一茬比一茬的給公司長門面。因為篩選簡歷是另外一個同事負責的，面試也是一向都是人事經理和各部門經理自己進行，我到目前為止還沒見過此人真面目，不過聽負責給他們面試的經理說，今天進來的這位更是門面中的門面，別的不談，那個長相氣度是頂尖的人物。
上班鈴聲響起后，前台小姑娘打電話過來說，新人已經到位，讓我過去帶進來，這個時機選的真是很好，卡着上班鈴聲，沒有太早到，也沒有算遲到。我放下電話，揉了揉還有點發木的太陽穴後起身往外走。
之前看簡歷上的照片就已經覺得是可以進軍演藝界的標準模樣了，見到這人版的以後深深覺得自己之前的想法太猥瑣了，這外貌氣質俱佳的小夥子，怎麼可以放到演藝圈褻瀆。我也就是佔了個入行早的便宜，不然以我這種水平怕是擱在現在就沒有進來的機會了。也難怪，往年都是春季入新人的不成文規矩，今年破天荒改成秋季了。
“甄~柔~，你果然是甄柔？”
我正對着這新人發了一下呆，內心感慨了一兩句的功夫，眼前這位有為青年盯着我的胸前名牌看了半天以後，眼角含笑，朱唇輕啟說了這麼一句。
一向沒怎麼見過大場面的我竟然一時不知道怎麼答了。但是，這種時候，拿着公司薪水就要替公司拿好架子的，不能讓人家覺得這公司徒有其表，底下的人事都是神神叨叨跟不上思路的。片刻驚訝以後還是要拿出一些專業素養來的，理了理衣角，一板一眼的接道：“我是人事部的甄柔，你可以叫我甄姐，或者柔姐，再不行的話甄柔姐也是可以的。以後有什麼問題可以儘管找我”，說這話的時候我也是保持嘴角上揚，語氣不卑不亢，給自己已經打了個九十分。
眼前的有為青年，伸出右手置我身前，笑着答道：“你好，我是權煜，你這麼年輕，叫姐姐多麼不合適了，我還是直接叫你的名字吧，甄柔，你看這樣行嗎？”
我禮貌性的同他握了握手，不知道是我的錯覺還是什麼，他握住的那一刻，手心有點潮熱，看起來表面上平靜的他，內心可能也是有些緊張的，雖說看起來這小夥子不像是沒見過世面的，但是畢竟也是第一次進公司，回想我剛進公司那會的忐忑和不安，心裏泛起了稍許共鳴，態度也不由跟着軟了下來。
我本着人道主義精神，用寬慰的語氣答道：“名字這東西只是個稱謂罷了，你隨意吧。”
說實話，我一直以為我名字實在是跟我的人一樣過於普通，實在是沒什麼過人之處，但是方才被他叫了一遍，竟然隱約聽出一種詩歌的味道。
權煜見我沒有反駁，似是心情大好，特意重複了一句：“好的，甄柔！”柔字拖了長音，說話的時候照舊還是嘴角上揚，眉眼裏似乎都是含着笑的，我也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
我低頭看了眼簡歷，整整小了我5歲，可是我這年長的姐姐對着這張臉居然做不出詞嚴令色的表情來，果然是紅顏禍水啊紅顏禍水。
轉身帶着去熟悉部門的時候，總感覺哪裏好像怪怪的，想了一路才想明白：怪就怪在兩處：
一是：為何他會說“你果然是甄柔？”這‘果然’二字從何而來？我雖學習不是拔尖的，但是自縛中文大體也能理解的，果然的話定然是得有個前因，然後帶出來這個後面的結果，我們第一次見面，這個前因和後果從何說起？二是：這位少年的身上的淡淡的香味竟然有點熟悉，似乎就是剛剛在哪裏聞過一般，縈繞在鼻尖，徑直往腦海中鑽。果然宿醉是要不得的，真是有點魔怔了，總有一些摸不着頭腦的想法會衝出腦海。
在講解公司規章制度時，看着這位新人嘴角一直噙着的似有似無的笑意，中午的那杯醒酒茶好似也沒有解掉我的魔怔。心裏不禁又默默的罵了句：似陸路這種長得好看的小白臉果然靠不住，以後可萬萬不能再讓他給我調酒。
講完規章制度，我收拾東西剛要離開的時候，權煜叫住了我。十分自然但是又帶着一絲恭敬的說道：“甄柔，我想麻煩你一件事情。不知道你願意不願意？”
我答道：“我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內的，可以幫忙，你說吧。”
權煜朝我做了個敬禮的手勢后，笑道：“我現在沒有住的地方，暫時住在酒店，你家附近有比較便宜的，適合一個人住的的地方嗎？你看我一個新人，剛剛參加工作，酒店太貴了，我常住下去也不是辦法。”
我實實在在的回了句：“有是有，但是你可能住不慣，我熟悉的也就是我住的那一片，但是我住的那個區域是老房子，不一定適合你們年輕人住。”
權煜趕緊說道：“我對住的地方不挑剔，只要能住就行，房子嘛，只要要個避風遮掩的地方就行。我剛來這裏沒多久，整片地方也不太熟，可以麻煩你幫我留意一下你家周圍的租房啟示嗎？我也實在是沒有別的認識的朋友在這裏了？”
我趕緊補回他一句：“那你可以去網上找啊。現在網上信息這麼發達，你可以根據自己的喜好去網上查查，說不定就能找到各方面都讓你滿意的呢？”
我可不愛攬這瓷器活，操心跑腿不說，萬一介紹的房子出了個什麼好歹，也沒法跟他和公司交待。一個弄不好就是出力不討好了。而且，如果住的太近了，同事之間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實在也是很不自在，我這人不喜歡社交，實在是不願意屬於自己的時間裏頭還和跟工作相關的人發生交集。
權煜不死心，接著說道：“我可以去網上找，但是我在國外生活了太多年，回來買個菜買個水果都被別人騙了好幾次，找房子這麼重要的事情，萬一被人騙了，帶到什麼奇奇怪怪的地方，人身安全可能都得不到保障不說，我身上就這麼點錢，都被騙走了，我可就吃不上飯了。而且，我剛回國，在這個城市沒有熟人，我住的離你近一點，有什麼不懂得地方可以請教你，但是我盡量不會上班以外的時間騷擾你的。”現在的年輕人說話做事都滴水不漏到這種程度了，想想我們剛畢業時期的青澀，真是叫人扼腕。
不過，他話說到這裏也真是把我的後路都給封死了，他們常年待在國外的人，在規規矩矩的條條框框裏頭生活慣了，對國內這些小商小販的套路實在也是防不勝防，如果我不幫忙的話，萬一他找房子的時候真是碰到黑心中介啥的確實我也是不忍心。
我做出有些為難的樣子，勉強點了點頭說：“好吧，我以後下班的時候都留意一下。你也不要單指望我這邊，你自己還是要找找看的。”
權煜很歡喜的點了點頭，眼角彎曲的弧度好看極了，竟讓我有些後悔剛才有過拒絕他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