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在說完正事後,太子捧着茶幽幽嘆氣,想到今兒進宮來給太后請安的顧家人:「陳家如今和顧家聯姻,相當於三弟背後勢力也要增大,那顧大儒學生滿天下……他們真是好算計啊。」
只要陳家站了隊,那顧家也只能逼着站隊。
徐硯說:「此事臣早前聽說,心裏也不安。顧德公口口聲不願參政,可他的兒子,女兒,無一不是嫁的官家,位高權重的也不少。如今孫輩亦是,其實也算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之。只是要佔着個賢名裝大尾巴狼。」
「父皇跟前我也隱晦提過,如今金陵恐怕誰也不及顧家勢大,人不在朝中,卻掌着一股朝庭勢力。這人野心不小!」
「殿下,此事臣覺得,不必理會顧家,只須要在……」徐硯挽了袖子,用手指沾着茶水在桌案上寫了個‘陳’字。
「從這下手,從宋霖平反的案子裏下手!也不必非你死我活,只要叫陛下顧忌陳家,就會顧忌顧德公,叫陛下看清陳家即可!哪怕引起疑心就算事成了!」
明德帝是明君不假,但明君也有因為七情六慾,耳目閉塞的時候。
皇後身子久病,宮中大權雖一直握着,卻再極少承受雨露。明德帝多往三皇子生母周貴妃那去,再有是如今的莫妃,就是徐琇雲嫁的夫家,能與周貴妃有得一爭。所以明德帝的心還是多憐惜的周貴妃的,雖忌憚外戚,卻又不能一下拔除。
就像是身上長了個濃瘡,你要把它挖去,就得傷着自己皮肉。於是才導致如今三皇子一黨越發氣焰囂張,直逼太子。
太子聽到此事,心中一動,想到上回給明德帝的帳本。
「可那帳目上,無法明面揪陳家的問題來。」
「殿下若是信得過我,就由臣去辦。」
徐硯站起身一禮,太子當即拍板。
他對徐硯的能力還是非常放心的。
而徐硯轉頭是叫人去給杭州的吳沐川送信。吳沐川既然曾被三皇子號令,肯定是陳同濟一般,是屬於被信任的一方,他在杭州查一些事情的時候發現陳同濟曾也發過海上的財。
這事,吳沐川最清楚!
他就給吳沐川一個洗手的機會,他也相信吳沐川願意!
這樣宋霖翻案的機會也大大提升。
徐硯這頭有了這一樣差事,就變得更忙了,忙到連相思的時間都沒有。
初寧是在正月二十左右收到的父親回信。
信直接就送到了公主府,但上面內容是她年前送去的那封,她問父親自己究竟是不是母親所出。
信上第一行字就帶了宋霖的犀利,責怪她人云亦云,小姑娘卻是看得直笑,心裏無比輕鬆與高興。
她面上一直裝着無事,但私下還是在意的。
身世大事,怎麼可能不在意。
即便被父親斥了一頓,她也只是高興。
而安成公主那裏見識過那些夫人的心思,也不再去操心小姑娘的事,她就等着看吧。
她就看徐三能不能搞定宋霖。她現在也覺得兩人相配,只要宋霖點頭,她就給小姑娘一份豐厚的嫁妝,若是宋霖不同意……她到時再給小姑娘尋別的兒郎,哪怕招婿也使得!
也算是給面子表姐,給宋家留個后算了。
安成公主暗中計劃,朝廷里也暗朝涌動。繼一個官員自縊后,錦衣衛做事越發謹慎,又有帳目為證,總有官員受不住刑供認曾經受過指使陷害宋霖。一併供出幾個與貪墨案相關的官員。
明德帝於朝上大發雷霆,只接要三司重審,將宋霖先護送回京。並放了狠話,若是宋霖在回京途中再受先前那樣中毒的事,那就先拿這些人的九族開刀!
皇帝雷霆之怒如烈火燎原,把每個大臣都燒得瑟瑟發抖,三皇子心中本有準備,但想到上回被君父有所指的質問……他這心也不踏實起來。
初寧聽到父親要回京重審的時候,高興得又哭又笑,正好吳馨宜給她下了貼子,讓她明兒去吳家作客。她準備把這喜事也跟好友分享。
徐家那裏當然也很早得到消息了,徐家三兄弟都在老夫人那裏。老人也替初寧高興,長舒一口氣說道:「如今是已經有是嫁禍的准證了?」
徐大老爺身為大理寺卿,事情重發到他們手中,知道的自然是最多。他點點頭說:「確實快有一條實證,證明宋霖並未貪墨軍餉,但在與邊防戎守的大將通信一事也是鐵證,就看看能不能再找到關鍵的突破口了。」
所以最終應該是明德帝的態度。
徐老夫人說:「能洗清一條是一條。」
徐立軒本是要來給老人問安的,站在帘子外聽到這事,不知想到什麼,竟是嗤笑一聲。他進去給老人請安后,稟明要去母親那裏也請個安,說是許久不見,聽聞病中去探望。
任氏如今被奪了掌家權,又被禁足,一蹶不振,是真病了。
徐立軒來到母親屋裏的時候,聞到淡淡的湯藥味。他走到窗邊,把窗開了一條縫隙,然後才走到母親床跟前,端詳着母親蒼白消瘦的面容。
任氏半夢半醒,恍惚察覺有人在看自己,勉力睜開眼,結果就看到長子正直勾勾盯着自己。
她許久不見長子了,露出個笑容來:「軒哥兒。」
「母親可見好些?」徐立軒也笑,溫潤極了。
任氏想說好些了你有心了,結果就聽到他緊接著說:「兒子是來告訴母親一件好消息的,宋霖要回京了,極可能平反,只要平反之後,宋初寧又是閣老之女。不但如此,她還是安成公主的義女……母親聽着心裏高興不高興?」
高興不高興?!
任氏瞬間瞪大了眼,眼裏除了驚駭哪裏有一絲高興,甚至掙扎着要坐起來。徐立軒卻是一手按在她肩頭,將她按回到床上:「母親莫要亂動了,一會難受了還得叫人伺候着,盡給人添麻煩。兒子就來告訴母親這個高興的消息,可能要不了多久,她就成為你的妯娌,你嫌棄的人如今兒子再也高攀不起了。」
「軒、軒哥兒!」任氏在兒子的語氣里聽出了恨意。
長子在恨她!
長子居然在恨她!
徐立軒瞅着她驚駭的神色,居然心中有陣陣快意,微微一笑:「母親好生養着吧。」說罷,轉身離開。
任氏驚得忙要去攔他,抬起的手卻什麼都沒有抓到,只能眼睜睜看着長子離開。焦急中,喉嚨里也發不出聲音,瞪大着眼張大着此,面目猙獰駭人。
徐立軒繞過屏風的時候,卻是一怔。
他看到了弟弟就站在屏風后,也不知道是站了多久。
他只朝弟弟頷首,也沒說話,徑直離開。
現在誰聽到又如何,這事是他錯得離譜,也沒有什麼不敢認的。
徐立安目送兄長離開的身影,最後也沒有再去見母親,而是心情鬱郁又偷偷溜進了初寧的屋子裏。
他熟門熟路摸出了床底下一個箱籠,打開,裏面一個四方的錦盒躺在裏頭。
那是他送給小姑娘的東西。
他就知道,她不會接受,所以會收起來。自打初寧去了公主府,他潛進來兩回,這是第三回,在第一次的時候就找出這錦盒。
他蹲在地上看了良久,最終伸手去把錦盒拿出,又把箱籠放回去,抱着錦盒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