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她氣極反笑,冷聲道:「你請求我也沒用,初寧到底還有個親爹,有本事你直接找宋霖去啊。拉我和宋霖去打擂台嗎?」
「並不。」徐硯淡然地回道,「殿下是殿下,與宋兄沒有什麼好對立的,您這邊的態度,與宋霖的無關。」
只因為她是小姑娘的表姑母,如今京城對她好的人。
小姑娘在他身邊越久,他越不能肆意地讓兩人這下去,叫她無名無份,就被他佔盡便宜。
他話有所指,這深意只有安成聽得懂。
安成公主抿抿唇,並沒有說允,也沒有說不允:「我知道了,初寧明兒等你侄女出嫁后,就搬到公主府吧,在徐家到底不方便。」
這事也在徐硯的猜測之中,心裏千萬分不舍,卻只能忍着應下:「殿下所言有理,初寧在您身邊,下官亦十分放心。」
「徐三叔!」小姑娘卻不依了,有些着急。
她看看安成,再看看徐硯,哪邊都捨不得。
安成公主站起身,把小姑娘拉到身邊,抬手就戳她腦門:「年紀小,就這點心眼兒,出息!」
說罷,直接拉着她走了,也不叫她跟着徐硯一塊兒回徐家,把還彎腰揖着禮的青年丟在空空蕩蕩的廳堂里。
等腳步聲遠去,徐硯才搖頭嘆氣。
他挖了個坑給自己跳啊,可不跳也不成。為了兩人的以後,初寧確實不適合再呆在徐家了,他比誰都明白這個道理。
初寧那頭跟着離開后,被一番‘厲色逼供’。她哪裏抵得過安成公主的手腕,最終臊得臉通紅,什麼都交待了,就連徐硯有時會抱抱她都說了。
安成公主氣得頭要堅起來,心裏不停罵著徐硯這個偽君子。小姑娘見她面有怒意,又將在杭州這兩年的相處都細細說出來,包括徐硯找魏家麻煩的事。
總之就是聽她說徐硯怎麼好,怎麼護着她,聽得安成公主一陣牙酸,咧嘴再沒好氣地說:「等你見過更出色的公子再說,今兒先放你回去,我會派人跟着你回去,省得你明兒過後又反悔!」
初寧能怎麼辦,只能可憐兮兮地點頭,心想這真要被拘起來不讓見徐三叔了,想想心裏都難過。
徐硯在晚上聽到說初寧身邊有安成公主的人,搖頭苦笑。那個時候他正好在徐老夫人身邊,順帶告訴老人小姑娘要去公主府長住的事,不想老人嘖笑一聲,還帶着幾分解氣地說:「這叫風水輪流轉,該,治你的人還在後頭呢。」
對兒子拐跑別人女兒的事,老人現在想想以後要喊宋霖親家,心裏就臊得慌。好不容易抓到刺幼子的機會,當然再給他心裏扎一刀。
說著,也不管他聽得雙眼發直,直接扶着林媽媽的手回內室。
徐硯就有種與所有人為敵的孤獨感。
最終一嘆氣,隻影孤單地慢慢回了院子。
次日徐琇雲出嫁,徐府張燈結綵,處處都是喜慶的紅色。
以徐家幾位老爺的地位,賓客滿棚,十分熱鬧。徐老夫人安排人在衚衕里撒喜錢,連衚衕口都要被堵上。
初寧今兒穿了淡粉的小襖,早早就來到徐琇雲屋裏,看着她被喜娘捯飭來捯飭去,才發現原來成親也是件十分辛苦的事情。
吳馨宜應約早早過來,亦深有同感,對長輩給自己定親的事更加抗拒了。
本朝習俗是傍晚時分迎親,來送嫁的眾人都會在徐家用午飯,叫眾人沒想到的是,太子幾兄弟居然也來走了一趟。
這可把徐大老爺激動得,藏在袖裏的手都一直在顫抖。
太子前來,眾位大臣也不敢搶今天徐大老爺的威風,遠遠地看着太子與徐家幾兄弟說話。
幾位皇子低眉順目地跟在太子身側,一點也沒顯出兄弟間不死不休的暗涌爭鬥,皇家兄弟一副兄友弟恭的假像。
太子略坐一會,喝了杯喜酒便直接回宮了。其它幾位皇子得明德帝的吩咐,還要去徐琇雲夫家湊湊熱鬧,吃過喜宴才算完成任務。
眾人心裏都想,果然張家嫁進宮的那個姑娘極受寵啊。
徐大老爺長了面子,更是紅光滿面,喜上眉梢頭。任氏面上笑着,心裏卻苦不堪言。
等女兒嫁出去了,她這掌家權也就落到別人手中,連丈夫都給自己撐腰,心裏怎麼能不苦。
在徐立軒背着徐琇雲出門的時候,任氏哭得不能自已,儘是為自己哭了。
而初寧總算見到了吳馨宜口中的臭人——林大少爺。
看着面相有些凶,身材高大壯實,一身的飛魚服,無比威風。
她瞧着心裏也咯噔一下。
這人長得太高大了,估計他能一手就把吳馨宜給拎起來,怪不得吳馨宜總不滿意他,和徐三叔還有吳世子都不是一個風格的人。
這才是真正的武者吧。
初寧縮了縮脖子,替好友也發起慫來。
吳馨宜雙眼早就瞪得跟銅鑼一樣,然後初寧發現,林大少爺在人群中注意到她們,朝她們露齒一笑。
牙齒潔白,笑容爽朗,跟夏日的陽光一樣耀目,身上那股子凶氣就不見了。
讓人又覺得挺好相處的。
她用手捅捅吳馨宜,想說什麼,結果看到吳馨宜在朝他揮拳頭,臉頰還有着淡淡的紅暈。她就若有所思,旋即抿唇一笑。
嫁女那方長輩都得在家中陪着客人吃宴,徐家的少爺們送親到張家,會留在那裏用飯。
徐家前院與後院依舊熱鬧,初寧準備入宴的時候,有一個丫鬟前來低聲跟她說三老爺有事找,就在穿堂那邊。
她看了眼亂鬨哄的人群,又看了眼身後站着公主府來的侍女,只說長輩找她有事,讓她們呆在原地。
這裏都是女眷,正好徐二夫人下去忙碌,那個侍女沒多想,以為是徐家有什麼要她幫忙的。
初寧便也叫吳馨宜等她一會,自己匆匆往穿堂去。
才到地方,她果然見到立在廊下的徐硯,想喊他的,卻看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旋即被他拉着往前走了十餘步,一把又被他推進這處一間空閑的屋子裏。
這屋子是供人歇腳的,如今到處都熱鬧着,當然不會有人跑這兒來。
屋裏黑暗,初寧視線模糊,下刻卻被他壓抵在門板后,嚇得她驚呼一聲。
「卿卿就不想我嗎,明兒就要離府了。」徐硯緊貼着她,聲音就在她耳邊,灼熱的呼吸撫過,酥酥麻麻。
她還聞到了他身上的酒香。
初寧身子顫了顫,極小聲地說道:「……想。可是殿下不許我再見你,還派人看着。」
可她現在不就是偷跑過來了。
徐硯低低地笑,一手去輕輕捏了捏她耳垂:「那讓徐三叔親親好不好。」
初寧霎時睜大了眼,臉上火辣辣地燒着。
徐、徐三叔怎麼能夠說出那麼羞人的話來!
她怎麼回答!
要是說好,是不是太不矜持了。
她又想到那天晚上親他的事,臉上寫滿了糾結,其實她早就沒有矜持了。
小姑娘心怦怦地跳,徐硯還在十分耐性地等她回答。他是喝了些酒,行事比先前孟浪,但一想到可能有一陣日子見不着她,他心裏就堵得難受。
兩人各自思緒紛紛,徐硯在好半會才聽到小姑娘蚊子一樣的聲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