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入宮選秀女】
勤政殿。
蕭珩眸中閃過一絲厲色,將手中奏摺狠狠摜在地上,散開的摺子成了兩截,龍飛鳳舞的紅色御批格外刺眼——無能!
「皇上息怒。」兵部侍郎白岑惶恐不已,腦門貼在冰涼的青石地面上,身子抖如篩糠,汗水蜿蜒而出,滲入一側的青石縫隙。
白岑不知道皇上最近怎麽了,之前待他信任有加,從不曾這般厲色斥責,難道是有人在背後參了自己?難道……不可能!
他立刻否定了自己剛剛冒出的想法,他與九江王暗中聯絡,十分小心,沒出什麽紕漏,到底是為何呢?這個新上任的小皇帝實在令人捉摸不透,君心難測。
蕭珩端坐在龍椅上,睨了一眼地上跪的兵部侍郎,嘴角勾起一抹冷冷的笑意。
他前世是多麽蠢,竟把這麽個混帳東西當成心腹忠臣,九江王造反,兵部尚書早早投靠叛賊他是知道的,於是將建安城的安危託付給了白岑。
哪裏想到,白岑也是叛賊的人,不但建安城的百姓遭了殃,就連皇宮也被洗劫,好在天佑南晉國,最終叛軍覆滅,岌岌可危的皇位沒有被九江王奪了去。
「啪!」一支御筆被捏成兩截,蕭珩眯起眼睛,渾身的殺氣令勤政殿內服侍的太監不知所措,一個個跪在地上,大氣不敢出。
「滾出去!」一聲令下,白岑如獲大赦,連忙從地上爬起來,倒退着出了勤政殿。
望着這狼狽不堪的身影,蕭珩閉上雙眸,緩緩吐出一口憋悶許久的濁氣。幾日前,他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竟然回到了一年前,剛剛即位不久的時候。這個發現令他匪夷所思,更令他欣喜異常。既然上天讓他重新活一遍,那他蕭珩必然好好護住南晉,那群該死的逆賊,一個不留!
對了,還有一個可惡至極的女人!若說狼子野心的兵部侍郎給了他重重一擊,那麽這個女人,就是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憐她被家人虧待,憐她在宮裏被欺凌。除了哭,那個女人什麽都不會,呆得像根木頭,他以為她不過就是木訥了些,看在她父親的面子上,並未虧待她。
誰知那個女人被父親說動,在他徹夜不眠指揮滿城將士抗擊逆賊的時候,用一把匕首插進了他的後背。她的力氣不大,傷口並不很深,可是匕首上塗抹了毒草,令傷口難以癒合。
蕭珩怒急攻心,最後難以癒合的傷口成了毒瘡,拖了數月,在早朝上,他重病身亡。
那個女人不是別人,正是兵部侍郎之女——白筠筠。
這輩子若是還落在他手裏,哼哼!
猛然想起今日是秀女殿選的日子,太后一大早命人來提醒,務必前去走一趟。
若沒記錯,前世那個女人就是選秀進的宮。蕭珩將折斷的御筆一扔,起身向外走去。
「去安和宮。」
隨行的小太監扯起嗓子,「皇上擺駕安和宮。」
白筠筠連着打了幾個噴嚏,引得一旁的嬤嬤頻頻側目,目光中儘是警告和不滿。
也難怪,今兒個是殿選的日子,一會兒殿選就在安和宮正殿,聽聞皇上還會親臨。偏殿裏幾十名秀女和嬤嬤都屏着呼吸不敢喘大氣兒,生怕犯一絲忌諱惹主子們不高興。
幾日前的頭一輪篩選已經去了十之六七,留下來的秀女,不是家世顯赫,就是樣貌德才格外出眾,當今皇上剛剛即位,後宮空虛,正是各大家族攀附皇親的好時機。
白筠筠坐在角落裏,雙手交握,坐姿端正,與其他秀女一樣,不可以有絲毫多餘的動作,唯一的自由就是抬抬眼皮子,趁嬤嬤不備,欣賞殿內奼紫嫣紅的秀女們。只見一個個如花似玉的年紀,無論髮飾還是衣着,都巧含心思,以圖謀得太后與皇上的青睞。
白筠筠微微勾起嘴角,這和以後職場上的應徵多麽相似,這些秀女是來應徵的,太后和皇上是面試官,應徵上了就來宮裏上班,應徵不上則另尋出路。
瞧瞧,自古以來,哪裏都是江湖,套路又見套路。
半個月前她叫苗小仙,是壽險公司的金牌講師。都怪相親對象,作死的選在摩天輪上相親,結果親沒相成,不知怎的來到了這麽個鬼地方,還成了兵部侍郎府的千金——白筠筠。
可千金和千金差別是巨大的!苗小仙剛剛喘口氣,發現正主白筠筠母親早逝,爹不疼繼母不愛,兄長與妹妹整日欺凌,日子過的與下人一般無二。
可笑的是,爹爹白岑意欲將她許配給頂頭上司李尚書家的病兒子。聽聞那家兒子從小不離湯藥,十七歲了身量尚未長成,整日纏綿於病榻起不了身,整個建安城沒人願意把女兒送進尚書府……可狼心狗肺的侍郎府一家子願意!
若不是先帝喪期剛剛過了百日,太后降下選秀的懿旨,白筠筠就要準備嫁到兵部尚書府了,這次選秀是她唯一的出路。在這女人沒有地位的時代,她得攀附權勢才能活下去,不然侍郎府如狼似虎的一大家子,不把她賣了誓不甘休。
白筠筠端起茶盞,微微沾了沾唇。雖有熱茶在側卻不敢多飲,在這選拔的當口,急着跑茅廁豈非顯得忒不敬業?
一旁的桂嬤嬤見她如此,滿意的點點頭,都說白侍郎府的大小姐和二小姐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二小姐是繼夫人柳氏所出,嬌媚可人,能歌善舞,一張巧嘴能把天上的鳥給說下來;大小姐則一副呆樣,比榆木疙瘩還榆木疙瘩。
幾日前,桂嬤嬤奉命到侍郎府中教導大小姐規矩,不曾想這大小姐面上雖呆了些,可是學東西一學就會,並非外面所傳那般,反倒是府中的柳氏和二小姐,雖嫵媚,可透着一股尖酸刻薄。
桂嬤嬤是在宮裏活了幾十年的人,很多人很多事見怪不怪了,看看大小姐白筠筠的吃穿用度,再看看二小姐白梅的吃穿用度,便什麽都明白了——
這大小姐呀,是藏拙保命,並非天生木訥。
殿外太陽已經升到樹梢,殿內眾人等待了一個時辰,白筠筠是見慣了大場面的人,想當年面對場下數千人照樣侃侃而談,保險這行業,做久了百鏈成鋼。
可是有人緊張,殿內秀女不乏名門望族出身,見慣了大場面,但一想到今日選秀定前途,亦是不安,選上了是家族的榮耀,萬一落選,豈不是被恥笑?
等的時候越久,心裏的鼓槌越響,十多名秀女接連到隔壁更衣,面上一通煞白,說是更衣,就是出恭。都是緊張惹的禍,像前世考試的時候,總有人一緊張就往廁所跑,選秀比考試還要磨人。
遠遠的,一名藍衣小太監跑進殿,跟主事嬤嬤行禮稟道:「太后和娘娘們到了,還請嬤嬤帶小主們去正殿外候着。」
幾十名秀女站起身,五名秀女排成一列,由教引嬤嬤領着,依次有序的前往安和宮正殿。
前面雖然等的時候夠久,可是到了選秀卻是比面試快多了,一個個秀女上前,說說姓名年齡與出身,做個自我介紹。太后若是對哪個感興趣便多問幾句,有時淑妃和德妃也問幾句,不過是「你會什麽呀?」、「可曾讀過什麽書?」之類。
一炷香的功夫,幾十名秀女看完了一半,留下了七八個,後面的秀女越發緊張,白筠筠前面的秀女一個勁兒的打顫,兩腿直哆嗦。忽然,她身子一軟,白筠筠眼疾手快的扶住她的腰身,這才免了當眾摔跤露醜態。不曾想,前面的秀女並未回頭道謝,反倒胳膊肘猛地往後一拐,道——
「你是哪家的秀女?如此無禮,莫要踩我的衣裙。」
我操!被狗咬!
白筠筠尚未作聲,後面的嬤嬤已厲色道:「你二人莫要生事!」
秀女們都為殿選緊張不已,無暇顧及這一點風波。那秀女見無人看這裏,這才放了心。自己的那點面子,總算是留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