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情深

沉毅本想就此離去，可他臨走前想起剛才她那落寞傷神的雙眼，還有她得知這神龍族和魔族……她到底是何方神物，聽師傅說過，如今統領三界的乃是龍族，上古神龍族更是威武，一舉護蒼生，那麼那少女的身份……

於是，沉毅決定留下來，等等看她可能還會回來這裏，因為還記得她曾問過他是如何進來的，這個山谷想必是封閉的，看似很大，實則卻像一個牢籠，囚禁着她

第二日清晨，陽光照射進山谷，裏面仍是一番鳥語花香，沉毅昨夜起的火堆已經熄滅，睜眼時坐在眼前的人將他嚇了一跳，趕緊坐直整理好儀容

“姑……姑娘，何時來的”雖然平日裏他也沒少去過一些煙花之地看過不少鶯鶯燕燕的女子，也同她們有些接觸，而如今，這少女給他的感覺卻是純凈到不敢隨意侵擾的，一想到被她這麼看了許久，就會有些不好意思

“我叫笙七”突如其來的自我介紹讓沉毅有些愣神，隨即意識到自己的失禮，趕忙也自我介紹

“我叫沉毅，是四處雲遊歷練的修仙人，也有人稱我們驅邪道士”

他饒頭憨笑兩聲

“請你帶我出去吧”

如沉毅猜測一樣，她果然在此地已久，從未出去過，這麼突如其來的請求讓沉毅有些猝不及防

看向笙七時，她雙眼放光，充滿希望，沉毅就是她眼中的希望

“你既能進來便能出去，可我……我不行”她看向那石縫，顯然是已經試過了

“笙七……我可否這麼喚你”笙七點點頭

“你當真要離開此地，外面的世界可是紛擾凌亂得很啊”沉毅勸說道，雖然很想帶着她走，不過看她一副未經世事的樣子又擔心她不懂外面的世界吃了虧

“此地雖好，卻是牢籠，去了外面興許還能尋到我想要的一絲安慰，他們的骸骨我總要去找的”沉毅不明白她說的他們，但聽她說牢籠倒是叫人同情，他這人從來就不喜束縛，師尊就常頭疼，但也由着他來，若是將他關在此地太久，他可是受不了的

“好，我們試試，我帶你出去”

二人來到石縫前，沉毅先試着鑽了出去，等到了外面他招手讓笙七也試試，可笙七正要鑽卻像被一道無形的屏障給擋住了，沉毅只得又鑽回去

“看來，你是不能從這兒出去”

聞言笙七滿眼焦急

“沒事，我想想辦法”

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畫滿符咒的袋子，此為修仙人士常用的乾坤袋，能裝下世間萬象，小到塵埃大到城樓

“你一個人不能過，但若是進了這乾坤袋，我帶着你過，興許可以”

為了出去，笙七決定聽沉毅的試一試便知

她化身進入袋中，沉毅又將乾坤袋塞入懷中，看了看石縫，先小心翼翼的探出一隻手，又踏出一隻腳，隨後挪動半邊身體，沒有阻擋，他便嘗試着整個身體進入石縫，還是順利的，隨後他一腳跳躍出了石縫，成功離了這山谷，待他欣喜的回頭看時，石縫消失了，山谷也沒了，眼前就是一片綠林，像做夢一樣，那笙七……

他趕緊拿出乾坤袋將笙七放出，袋口一開一條金龍從中躍出，飛向上空，若不是看到眼前的大活龍他還真不敢相信自己經歷的事情

“我們出來了，山谷……消失了”

笙七變回人形，看向一片綠林，卻不見自己待了上萬年的山谷，眼中有一絲惆悵，這裏曾是母親用來保護她的地方，如避難所也如牢籠，如今離開了心裏卻還有着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沉毅知道她心中所想，也不知怎麼安慰

突然他看她一身不規整的穿着，想着一個姑娘家就這麼出去，怕是別人會笑話了，於是脫下自己的外衣給她披上

“咱們下山去，給你置辦一身衣裳，順便打理打理”她這一身亂糟糟的行頭，出來是得好好打整打整了

笙七很乖的聽了他的話跟着走了，沉毅給她的感覺很踏實很安全，一點都不擔心他一個男子會威脅到她什麼

二人走了好些遠路才來到一個熱鬧的小城鎮中

城鎮雖小，卻是一片祥和繁華的，笙七一來便抑制不住興奮好奇，這裏看看那裏瞧瞧，沉毅背着刺靈倒悠閑的走在路上看着她，以前都是他自己在這人間閑逛遊玩，突然多了這麼個“同伴”倒好像挺不錯的

帶着笙七來了一家成衣鋪，鋪子老闆娘見他周身打扮大氣不失風度，面貌俊郎，全身上下皆是一身好料子就知這是貴客降臨，立刻迎了上去，可又見身後的姑娘雖生得是極好看的，但這一身打扮……倒叫人無法理解，不過她面露微笑，一臉懵懂，倒是毫不在意這些的樣子

“看夠了？”沉毅眼神透露出不太友善的目光，那老闆娘立刻收回目光訕笑

“公子想要什麼樣的衣物，小店應有盡有”

沉毅環視一圈，果然是應有盡有，除了花色多樣以外，那樣式品種倒叫人看得眼花繚亂

“給我多找些適合這位姑娘的，讓她自己選選”

老闆娘應聲招來夥計吩咐去找些衣服

“姑娘，請”

笙七看向沉毅，眼神中帶有膽怯

“去吧，我會在外等着，喜歡什麼就儘管挑，錢的事本大爺有”沉毅向她露出一個自信的微笑

笙七相信他，便跟着老闆娘進去挑選了些衣服

“等一下，勞煩替她好好收整一番”

“公子請放心”老闆娘躬身回道

半個時辰后，站在他眼前白衣勝雪宛如天降神女一般的笙七着實讓他看呆了，雖然她本就不是凡人，也沒見過神女之類，但若真與天界神女比笙七絕對毫不遜色，綢緞腰帶上還有一條紅色長繩尾處是用絲線編織的小穗，腳踩白靴

再看她之前凌亂的長發如今都被用紅色的綢帶捆繞盤起，乾淨清爽，露出她整張白皙好看的臉蛋，偶有幾棵髮絲零落在前，紅綢尾帶搭在後背，被風輕撫起時更顯仙姿

看他一番十分欣賞的樣子老闆娘就知道自己眼光不錯，很合公子心意呢

“公子，如何？”老闆娘上前問道

沉毅滿意的點點頭

“只是姑娘喜好這白凈，我們店裏還有一套更適合姑娘的紅衣呢，公子覺得……”

“一併包下”老闆娘應聲高興的去將衣服打包

“只一身衣服便好，髒了我便施法，無需換洗……”笙七怕麻煩了沉毅，本是初識怎好的讓人如此花銷

“沒事，一身衣服而已又能有多麻煩，女子都喜好打扮，日後你便知道了”沉毅拿出錢袋豪邁的付了老闆娘整整兩錠銀子

他將衣服裝入乾坤袋中，又是一身輕鬆的同笙七上路，不過一路上大家都注意到這好看的姑娘，沉毅覺得不爽，將笙七牽着快步走離人多繁雜之地

“閑了多日得找點事情消遣一番，順道賺點供衣食飯飽的銀兩”

“是沒錢了嗎？”笙七問道

“從前我一人便罷了，可如今還有笙七你，自然會不夠”

笙七垂下頭

“是我拖累了你”

沉毅意識到自己說的話讓笙七多想了，無奈笑

“不是的，即是我帶笙七來了這人界，自然是要負責照顧好你的，怎麼說，算是對我的恩賜”

笙七滿眼疑惑，怎會是恩賜呢

“以前孤身一人，師兄師弟都閑我總愛去些危險孤寂之地所以都不願同我一路，如今多了笙七陪伴，倒是讓我不那麼形單影隻了”聽了這番話笙七心中的壓力減少了一些，她微微一笑，這才讓沉毅放鬆下來

帶着笙七來到一家酒館，落座在角落，聽着酒館的人們談論，一般來說想打聽到何處有邪祟作亂只需在酒館聽人談論便好，這是沉毅慣用伎倆，不過這次選擇坐到角落主要還是因為笙七太好看了，還是不要太引人注目

笙七倒不以為然，她撐着頭看着酒館樓下的形形色色，看着不遠處的熱鬧市井，這與寂靜山谷形成一種尤其鮮明的對比，閉目能聽到吵鬧的人言聲，睜眼便是一番熱鬧的場景，笙七突然覺得心情愉悅，不自覺的揚起兩邊嘴角

沉毅在一旁看向她時便是這副好看的笑容，她定是喜歡這番場景，在那山谷中何曾會有這樣好的市井熱鬧可看

“沉毅，為何那些女子穿着暴露還拉着那些男子進了那個什麼九香樓”笙七指着酒館斜對面的一家青樓問道

沉毅笑她真是天真無知，不過看她那副不諳世事的模樣竟不知該如何向她解釋，像她這般懵懂無知純凈的樣子不要教壞了她才好

“那是一處很逍遙自在的地方，那些男人有的還是單身，有的有了婚配卻還對這尋花問柳之地有所留戀”

“尋花問柳？”

“就是和別的女子談情說愛”沉毅只敢這麼說了，更過分的他還真不能和她說出來

“那便是些壞男人”笙七很認真的說道，沉毅也不否認，事實卻是如此，放着良人不要卻來尋些煙花女子，可不就是壞的嘛

突然那九香樓外起了爭執，沉毅看去，又是哪家妻子前來尋夫與煙花女子有了衝突

只見那穿着艷麗的女子被一身貴氣的婦人給一巴掌扇倒在地，樓下頓時一片嘈雜，婦人身旁的男子站在一旁不動聲色，看起來是怕他的夫人

“那女子好生可憐，她竟不知這男人有了妻子卻被騙付出一番真心了”

沉毅驚異“你在偷聽？”這距離遠了常人是聽不到聲音的，再加上人聲鼎沸，要想聽清楚他們說什麼更是不可能，可笙七不是常人，只要她想聽任何再細微的聲音都能讓她聽到

“沉毅沉毅，那女子好有骨氣竟去質問那男人是否愛她”看那架勢也是了，那女的手裏撰着根簪子對着那男人說話

沉毅不禁心中感嘆，痴人啊……

“笙七，別再偷聽了，如此不好”笙七聽了他的話乖乖坐好，正好菜也上了笙七便拿起筷子乖乖吃飯

而九香樓外的鬧劇也過不多時便收場了，那煙花女子失魂落魄的回了樓里，拿起酒來使勁買醉，有哪個客人想喝她便主動去陪着，絲毫不推脫

入夜，沉毅開了兩間房，他們各自回房后便歇下了

笙七對人界的一切充滿好奇，趴在窗邊又開始欣賞安靜下來的小城鎮，每家每戶都閃着點點星光，隨着夜越來越深那些人家的星光都在慢慢熄滅，斜對的九香樓卻還熱鬧着

笙七很好奇那個地方，但是沉毅告訴她女孩子是不能隨便進去的，也只能在這遠處觀望觀望了，突然她耳朵內傳來很多聲音，很刺耳的尖叫聲，還有人喊着救命，循聲望去好像是那九香樓，此時樓門不知何時禁閉，連窗戶也緊緊關着，那些聲音還在笙七耳邊縈繞，她顧不得了起身從窗戶翻出去，飛身向那九香樓

沉毅向來喜歡在窗邊發獃欣賞夜景，如今卻被這忽閃而過的身影震驚一下，仔細一看竟是笙七，想也沒想便追了上去

笙七站在門外，此時裏面已是寂靜一片，但是能聞到濃濃的血腥味感受到可怕的殺氣

“笙七，你怎麼亂跑”沉毅擔憂責怪道

笙七看向他滿眼的焦急

“我聽到裏面，那些人在喊救命”

沉毅也感覺到裏面的不對勁

“笙七，待會兒進去走在我身後，切記，觀望四周，裏面應該不止一個邪祟”

笙七乖乖點頭

他們緩步向前，沉毅手握刺靈，一腳踢開大門，血腥和邪氣撲面而來，讓人很不舒服，沉毅已經習慣了只微微皺眉，笙七第一次感受到這麼濃的邪氣眉頭皺得頗深

九香樓一片死寂，大廳內都是男女屍體，死狀慘烈，他們的身上都有不大不小的洞口，像是被利器扎的

一邊被嚇死一邊被殺死着實挺慘，沉毅心想

“笙七，不要害怕，有我保護你”他向身後人說道，卻久久未有回應，待他察覺不對轉身時，身後哪有笙七的影子，他四處尋找之時突然一道凌冽的殺氣襲來，沉毅轉身用刺靈擋住這一擊，迎面而來的妖邪面向恐怖，雙眼黑亮，面帶煞氣蒼白如紙，猙獰着朝他嘶吼而來，尖銳的指甲直向他刺來，沉毅揮劍與他糾纏打鬥一起

笙七本來想聽沉毅的話乖乖跟在身後，可是她聽到一陣微弱的哭聲便循着哭聲來了這後院，雖是一片黑暗，但笙七卻能感知到這裏有活人的氣息

果然，在那水井處蹲着一個女子，她的衣物在這黑夜中還是很顯眼的，手中死死的握着一隻簪子，簪子上還滴着血，竟是白天所見到那名可憐女子，她一會兒哭一會兒又念叨什麼，仔細一聽她是在說

“負心漢，騙子，殺了你，嗚嗚嗚……”

笙七嘆氣，雖是活人卻已瘋癲，凡人真是可憐，想她定是為情所傷

“笙七！”突然聽到沉毅的呼喊笙七轉身望去，只見沉毅此時正與一妖邪在後院上的樓廊打鬥

“沉毅，我在這兒”她向沉毅招手

“小心啊！”沉毅瞪大眼睛向她提醒，笙七感覺身後殺氣轉身一掌將那女子拍開

笙七收回手有些錯亂，覺得自己好像下手重了，可那女子好像沒事，因為她又站了起來，骨頭還在咔咔作響，被笙七打歪的頭硬生生的被她自己掰了回來

她的活人之氣，沒了

笙七感覺到此時的她已經全然變成了沉毅所說的邪靈，她的身體被邪靈佔據如今已經是完全臣服了

那女子抬頭猙獰的看向笙七，曾經美麗的面容如今卻是如此可怕，笙七本不想傷人想來到了這地步不得不戰了

她探手為爪與那女子纏鬥在一起，其間清脆的鈴聲隨着她的動作發出清脆的響聲

幾招下來那邪靈發現自己打不過，於是便要逃，笙七將她抓了回來正對自己，手爪對準她的臉將那女子體內邪靈生生的抽離出來

叫喊聲原先是這女子的，隨着笙七抽離邪靈出來那聲音也逐漸變得尖銳刺耳，笙七將她徹底抽離狠狠地扔向一邊，那女子身子癱軟倒下

看着此時無力抗爭的邪靈，笙七手中凝聚一團閃着白光的雷電，正要向那邪靈打去使他灰飛煙滅卻被突如其來的沉毅制止住

“笙七不要這麼便宜了他”沉毅嘴角帶笑，卻是壞笑，他手中拿着個乾坤袋，不過這袋子比之之前她所見到的符咒更多更複雜，那乾坤袋內還有異動

“這邪靈殺了這麼多人，怨氣極深，若是這麼處置了到不能讓那些冤死的人解氣了，諾，我收了魂魄，還有剛才與我纏鬥的邪靈，把這一隻也裝進去讓那些冤死魂魄在乾坤袋內好好教訓他們解解氣”說完他捏了個決打開乾坤袋將那邪靈收入

“沉毅的方法甚好，也讓那些人得以解怨了”笙七很認同這做法

轉身看向倒地的女子，邪靈抽離后她的魂魄也隨之出竅，此時正在他們身後獃獃的望着

“哼，痴女，竟招來邪靈害死這麼多人，速速去閻王那裏接受制裁吧”沉毅說完便要揮手送她走笙七卻伸手攔住，疑惑的看向她

“這世間竟有如此可憐之人，沉毅，殺人的不是她是邪靈，她已經受過罰了”笙七看向她冰冷的屍體

沉毅明白了，於是將她周身怨氣散盡

“怨氣除去，閻王一查便知事情真相，速去投胎吧，下輩子別在來這煙花之地了”那女子領了恩，飄到他們跟前向笙七和沉毅行了禮表示感謝后消失不見

地上只留下那跟簪子，之前未細看，這簪子雕工精湛，十分好看，笙七施法將它身上的血腥去除收入懷中

第二日清晨，官府前來收拾這殘局，沉毅和笙七在對面觀望，突然一男子焦急跑來，看到九香樓此番場景后，他竟傷心得吐了，隨後失魂落魄的離開

“沉毅，他好像是昨日……”

“嗯，我們跟去看看”

一路上男子無精打采，見了人也不知避讓，撞了人家到被罵一通他也不管不顧繼續走

一輛馬車駛來他竟不知躲讓，眼看就要撞上了幸得沉毅將他往回拉，這才讓他回過神來

“多……多謝公子”道謝后他又是失魂落魄的走了

“公子，你掉了東西”笙七喊道

那男子回頭朝地上看，竟是令他熟悉的簪子，是他送給她的簪子

他上前撿起寶似的捧在手心，雙眼浸滿淚水終是忍不住哭了起來，路上的行人見了雖不明事理卻都搖頭嘆息

原是男子終於鼓起勇氣向家中妻子提出和離，決心用自己的積蓄替那青樓女子贖身，可等他到了九香樓竟看到這番場景，看到她的屍體時他的心痛至極點，曾經他們花前月下好不美滿，如今卻都只是回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