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星語心愿
石曉龍像是明白了我的想法,走過來,半拉半拽着把我往梳妝鏡那邊拖。
我的腦子裏很亂,我從來沒有想過事情的結局會是這樣。
夜非抬起手,他手中的鏡子已經沒有鏡面了,而是只剩下一個空殼。鏡面已經化作流淌的水銀,緩緩流開,最終在梳妝鏡表面形成了一層細膩的薄膜。
夜非伸出手,按向鏡面,他的手毫無阻攔地陷入了鏡子。
“成了。”夜非回頭看了我一眼,搖了搖頭,邁進了鏡子,消失了。
石曉龍緊跟其後,拉着我走進鏡子。
我被石曉龍拽着,機械地邁着腳步。在一隻腳邁進鏡子的一瞬間,我才猛然意識到,這,有可能是我最後一次見筱楠了。
我期待中風花雪月的重逢在哪裏?細細想起來,自從我進了屋子,筱楠就沒對我說過一句溫柔話,就好像巴不得我趕緊離開一樣。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你就這麼討厭我嗎?”我不假思索,悲傷地脫口而出。
筱楠聞言一愣,卻美麗地笑了。真的,我已經很久沒見過筱楠的笑了,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大抵,就是這個意思了。
“怎麼會呢,我從來都不曾討厭過你的。”筱楠手中的美工刀悄然落地。
我愣住了,剛要說些什麼,眼前卻一片模糊,銀白的顏色充斥了視野。我努力邁動雙腿,想要回到那個擁有筱楠的房間,但是,一切都如潮水般消逝了,耳邊,只有時空穿梭時落寞地沙沙聲。
我坐在七里山上的望河亭,看着繁星點點的夜空,默然無語。
這個亭子的後面不遠處,就是靜心湖的入口。按道理說,去靜心湖邊坐坐,也許對現在的我來說會更好一些。但是,那地方仙氣太重,讓我多少有一些厭惡感。
為什麼?因為如果沒有仙怪,如果我和筱楠都是普普通通的凡人,那麼,也許我們不會分開。
什麼御蜂堂,什麼靈媒,都讓他們統統見鬼去吧!
我舉起手中的白酒瓶子,咕咚灌了一口,卻辣得差點把瓶子扔出去。
怎麼大家都喜歡喝這種玩意!這是人喝的東西么?我看着手中的瓶子,“精品二鍋頭”五個大字在月光的照耀下輕輕搖曳,彷彿是在嘲笑我一般。
“不會喝酒就別勉強自己。”石曉龍的聲音突然響起。幾乎是同時,一塊板磚樣的東西沖我飛了過來。
我伸手接住來物,在月光下一看,卻是康師傅的冰紅茶。
果然,這才是我習慣的東西。
“省着點喝,這東西整個泉城都賣斷貨了,這箱還是我從淄博那邊托關係才拉來的呢。”石曉龍自己手裏也拿着一瓶,擰開蓋喝了一口。他的身後,一個僕人樣子的家丁抱着一箱開了封的紅茶跟了上來,那家丁把箱子放在望河亭中的石桌上,沖我掐媚地一笑,退到夜色中看不見了。
“這玩意這麼暢銷么?”我擰開蓋子,用大拇指摸了摸蓋子底部,“再來一瓶”四個字通過觸覺清晰地傳入我的腦中。
我一笑,甩手把瓶蓋扔向了石曉龍。
石曉龍伸手接住,看也不看,直接問:“是不是又中獎了?記得高中那會,某人連着吃了七個花心筒,把賣冰糕的服務員嚇得臉都綠了。”
我苦笑一下,道:“這些小事上幸運有什麼用,我在感情上的運氣實在是糟透了。”
“糟透了?你開什麼玩笑?”石曉龍誇張地喊,“你的桃花運都這樣了還不知足?婷婷是咋回事?紫藤是咋回事?我要是你啊,早找個廟燒高香去了,你居然還在這裏抱怨?”
婷婷跟紫藤...我咂咂嘴,想着怎麼換個話題。
“那個,你不覺得奇怪嗎?”我指指身處的亭子,“這裏根本沒有河,卻叫望河亭,就是黃河也離這裏至少五十里地呢。”
石曉龍輕輕一笑,道:“真不明白你小子為什麼總是迴避感情問題,你知道有多少光棍等着盼着想天上掉下個林妹妹嗎?你可倒好,老天爺一口氣給你整出來兩個,你卻還在這胡咧咧,簡直是欠打啊!”
“我說,咱們能不能換個話題?”我幾乎是在求饒了。
“不能。”石曉龍斬釘截鐵,“婷婷找到我,說明天想見你,她有重要的話要對你說。”
“啊?”我一愣。
“啊什麼啊?”石曉龍嘿嘿一笑,“所謂重要的事,無非就是真情告白嘛~聽我的話,要真是這樣,你就別拒絕了,反正你現在也是單身了,她喜歡你,你又不討厭她,那就先處處試試嘛。相信我,時間會改變一切的。”
“啊?”石曉龍這些話太突然了,我還是沒轉過彎來。
“別啊了,沒別的事我先走了,不打擾您繼續舉杯邀明月,對影愁死人。”石曉龍說著轉身要走,“啊,對了,這個亭子之所以叫做望河亭,是因為它本來是用於天文觀測的,河,是指銀河。”
我聞言,抬頭望向銀河,那裏,群星閃爍。
這麼多星星,為什麼沒有流星呢...都說流星能夠實現人的願望,那麼,請上天賜給我一顆流星吧!我希望這顆流星能夠幫我讓筱楠回心轉意!
“你是在等流星嗎?”石曉龍湊了過來。
“你怎麼知道?”我一驚,雖然我跟石曉龍在一起很多年了,但他也不至於能把我想什麼猜得這麼准吧!“你不是要走嗎?”
“我怕我前腳走你後腳跳崖了。”石曉龍苦笑着說。
我無語,說起來,我真的不保證自己會不會頭腦一熱真的這麼做。
“流星這東西,恐怕是沒效果的。”石曉龍嘆口氣,“知道咱們學校的畫神伊良嗎?”
我點點頭,伊良的故事在軒寶學府是像神話一樣的存在。傳說他的畫已經是世界級大師水平,但是卻英年早逝。他曾經為他的愛人畫過一幅“粉色黃昏”,是直接用繪製廣告板的特製顏料畫在第三食堂門口的小廣場上的。那幅畫栩栩如生,彷彿人物都要跳出畫面一般。只是這些年來日晒雨淋,雖然每年美術部都派專人對畫進行修補,但是卻慢慢地失真,漸漸沒有當年的神韻了。
我跟筱楠都在學校的美術部學過畫,美術部學長們都神乎其神地跟我們講過伊良的事迹,並且特意帶我們去第三食堂看過那幅畫。所以,說起伊良,我還是相當熟悉的。
“伊良曾經說過,流星連自己都保護不了,又何談達成我們的願望?人們只看見流星劃過天際時的燦爛,卻無人注意到它灼燒時的苦楚。流星,大概是最悲哀的天體吧。我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石曉龍說著,拍了拍我的肩膀,“所以說,歸根結底,人還是要靠自己。釗子,加油,勇敢地面對現實吧。”
現實?我苦笑一下,現實,恐怕是最難以面對的東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