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郎茂仙山
我無言地走在大街上,淋着暴雨,望着閃電。有時候我真的擔心,以我的運氣,會不會真的在馬路上被一個雷劈上西天。
到了第一個十字路口,路左的電線杆上,釘着一個齒虎。
是那種登山用的齒虎,跟當年在燕子山時見到的一樣。我心中一喜,知道那是張康寧留給我的路標。只是,她是如何知道夜非的去向的呢?難道夜非也給她留了路標?可是根據夜非的性格,這樣做的可能性不大。那麼,她是憑什麼肯定自己做選擇的路線是正確的呢?難道,她跟夜非有心電感應?
又拐了幾個彎,我感到自己越來越往東走了。齒虎依然不斷出現,而且插入電線杆的部分越來越深。看得出來,張康寧一定感覺到夜非離自己越來越近了,所以越來越興奮。
又走了一里多地,我猛地停住了。因為,在我面前,是郎茂山的入口。
郎茂山,泉城南部的名山之一。
傳說,早些時候,郎茂山是著名的姻緣山。每到農曆七夕前後,青年男女或新婚夫婦便會在大雨之日匯聚到郎茂山。其中,還未出閣的女孩子便聚在半山腰,向山腳下拋繡球,而接到繡球的男孩子便一定是她的真命天子。至於新婚夫婦,女方到山頂燒上一炷香,只要博得了山神的青睞,山神便會保佑自己的夫君金榜題名、事業有成。
有人會說,扔繡球是隨機的,怎麼確定接到繡球的人是命中注定跟自己廝守一生的人呢?還有,給山神上香,如何知道山神有沒有青睞呢?
這奧妙,就在大雨中。
七夕是農曆七月七日,換算成陽曆,大多在八月到九月之間。這個時候,正是多雨時節。下大雨時,未出閣的少女在山腰拋繡球,那些半途便被雨水打落的繡球主人便是沒有有緣人在此,只好翌年再來;而香火,則是需要在雨水中點燃的,那些能在大雨中堅持半個時辰,也就是現在一小時不滅的香火,就是所謂得到山神青睞並庇護的人了。
而且據說李清照曾經為趙明誠求過一炷香,香火直到整枝香燃盡也沒有熄滅。同年,趙明誠便官拜鴻臚少卿,站在了人生的制高點。
所以,可以說郎茂山是相當靈驗的神山,但是十年文革時,紅衛兵砸了山神廟,還在山體內埋炸藥開了山洞,說是要證明給大家看山裡根本沒有什麼神仙。被他們這麼一鬧,再沒人敢去郎茂山參拜了,畢竟被抓住就會被打為反動派,要牽連全家被批鬥的。漸漸地,郎茂山的傳說便淡出了歷史舞台,而如今,哪怕是地道的濟南人,也沒有多少人知道關於它的故事了。
為什麼是這裏?
我一陣猶豫,夜非來了郎茂山,現在張康寧也來了,那麼...會發生什麼呢?
定了定神,我順着山路上山了。
路上的標記更加雜亂無章,有些齒虎居然直接把樹榦較細的樹攔腰砸斷了。看來,張康寧已經明確追尋到了夜非,心中的激動使得手上的力度拿捏不準了。
路標漸漸延伸到了山頂。我艱難地扶着周圍的雜草樹木往上爬。我記得郎茂山是有石質台階的,但是它們全然不見蹤影。也許,有人工修葺的部分是別的方向的山坡。
又爬了一段,面前的山體彷彿被刀削斧砍一般突然消失了。本來順着山勢,這裏應該快到山頂才對,可是面前的山體,卻突然齊刷刷地不見了。
我小心翼翼的爬到山體消失的地方,伸出手去觸摸。有了七里山的經驗,我覺得這裏應該也是障眼法。
手沒有碰到任何東西,本應該是山體的地方此時確實只是空氣。
我腳下用力,又往上爬了幾步,這樣我就能看見斷層對面的情況了。
眼前是一個山坑。
沒錯,是個坑,就像是火山口一樣,只是比那淺,但表面積卻大得多。地表坑坑窪窪,很多地方裸漏出山體內部才有的岩石。很顯然,這裏以前是山腹,是被人為改變成這樣的。
我突然想起了郎茂山的變遷,莫非,這裏就是當年紅衛兵開山的地方?
我眯起眼,打量着這個山坑。山坑的半徑大概有五百米,直徑足足有一公里。坑倒不是很深,從我所在的邊緣到中心大概只有二十多米的高度差。但是坡度卻舒緩不同,東面陡一些,西面緩一些,好像爆破中心並不是在山坑中間,或者,這坑不是一次性炸出來的。
我不禁感慨,就算郎茂山很大,可是要一次炸出這樣一個山坑,恐怕整個泉城都會地動山搖吧!那麼,看來它是分為若干次才炸成這樣的。那些紅衛兵瘋了么?只為了證明神仙不存在,就這樣肆無忌憚地亂開山嗎?
我突然想起泉城斷了泉脈的大小泉眼,它們可能就是在這樣荒唐無稽的破壞中乾涸消逝的吧。
山坑的中心,有三個黑點。
我心頭一緊,雖然我視力不好,根本看不清那是什麼,但是感覺告訴我,那,一定就是夜非、張康寧以及夜非罪惡體的一部分。
猶豫了一下,我雙手一撐山沿,翻到坑內,跌跌撞撞地跑了過去。
五百米的路,在暴雨中格外難走。可是直到我走近的這麼長時間,三個人誰也沒看我一眼。
“好像又來人了呢,是你朋友?”罪惡體夜非頭都不會,用帶着冷笑的口氣說道。
夜非看我一眼,不置可否。
“哼,憑什麼。”罪惡體夜非略帶哭腔地冷笑一聲,“你有愛人,還有朋友,可是我...我們明明是同一個人,為什麼我們的人生差距這麼大!”
“我們不是同一個人。”夜非語氣冷冷地否定他。
“怎麼不是!”罪惡體夜非大聲反駁,“你我都叫夜非!都是黑貓精!說起來,你是剛剛重生吧,那麼我的年齡還要比你大!憑什麼,憑什麼你過得比我好那麼多!!!”
因為你只是夜非的罪惡體,甚至還只是罪惡體的一部分,你怎麼能跟夜非相提並論啊...我在一邊想到。
“我不服氣!我要親手奪回本因該屬於我自己的這一切!”罪惡體夜非突然沖夜非伸出右拳,那是挑釁的動作。
夜非沉默。
“也好。”半天,夜非突然道,“我就親手消滅自己的罪惡吧。”說著,夜非把手從褲兜里抽了出來。
“等一下。”罪惡體夜非盯着夜非手上的非天夜翔,“怎麼,難道自己打自己,也需要賴皮么?”
夜非看了一眼手上的非天夜翔,猶豫都沒猶豫,打開手扣,脫了下來,伸手扔向張康寧。
張康寧伸手要接。
罪惡體夜非突然消失了,幾乎是同時,飛在半空中的非天夜翔也同時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