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斷案
月白風清,屋內幾道人影晃晃,偶有耗子在牆角里發出吱吱聲。
阮知府被懟出一肚子氣,要發作卻只能憋回去。他斟酌衡量了下,沒好氣的衝著屋外的下人瞧了一眼:“管家呢?讓他從賬上支五十兩送到女冠房裏。”
下人還沉浸在方才捉鬼的畫面中,對於周玄清結束的敷衍,都覺得不太盡興。不過也有識趣的,立馬抽身小跑着去尋管家了。
周玄清甩甩袖子,捋捋翹起的發梢,慢悠悠走向劉晏殊,低不可聞的嘆了一聲。
劉晏殊偏過來頭,輕笑出聲:“呵呵,記得三七分賬。”
“什麼?小道辛苦一場,侯爺什麼都沒幹,怎麼好白得十五兩?”周玄清心中當然計較,有些不快。
劉晏殊忽然伸手,輕拉了拉她的耳垂,挨近了些道:“會不會算?我七你三,你才得十五兩。”
“.….”周玄清氣的睜大眼睛——這侯爺也太不要臉了!堂堂鎮國候,來搶這區區三十五兩銀子,有意思嗎?有意思嗎!
眼見這一對竟隔着門檻‘打情罵俏’,阮知府故意清清嗓子,扶着小妾走過來打聲招呼:“侯爺,今夜打擾您休息了。我立馬命人處理好這些事宜,您請先回房吧。”
劉晏殊頷首,眼神一轉,自然的飄向那個小妾。
小妾似乎受驚不小,斂着眉目,身子顫抖,捂着胸口喘着氣息。
“我們走吧。”說完,劉晏殊拉上周玄清的衣袖,轉身而去。
等人走遠,小妾才抬眸凝望。不過臉上早沒了不安,還暗自斂去了一絲惡毒……
周玄清被劉晏殊拉扯着前行,等走到長廊折角,見沒什麼下人的時候,趕緊抽回了手臂站定。
“侯爺,今夜你瞧出來古怪沒有?”
“嗯,你是說那個小妾,還是那個婢女?”劉晏殊神情坦然,卻聽得周玄清一愣眼。
——原來他早看出來了。可明知沒有弔死鬼一說,又為何任由自己胡來?
撇去心頭思緒,周玄清癟癟嘴,繼續道:“那個小妾看似被嚇壞了,可小道觀察她半點心不慌。她故意引導着咱們,說那婢女是發病或中邪,可實則婢女是中了毒。”
“那你方才為何不說?”劉晏殊的目光拂過她的發梢,月色朦朧,淡淡傾籠在肩頭。他不動聲色的彎了彎嘴角。
“小道沒證據啊。這可是在人家裏,怎好亂指認?萬一牽扯出什麼陳芝麻爛穀子的家事,叫人多頭疼?那婢女已被我用符法克制,暫時無事。可我看她的樣子,就像是被抽了精氣神,奇怪的是小道也沒嗅到有妖作祟的味道。”
——沒有鬼,也不是妖。那隻能是人作惡了。
劉晏殊看向她的目光,多了一絲認真。
“聽你這意思,白日裏聽過什麼流言了?”
“嘿嘿。小道閑着打坐的時候,聽到幾個下人在閑聊,說那小妾一直得寵卻偏偏生不齣子嗣,好似都說是報應來着。小道現在明白,大概是指已故的正夫人。其中恩恩怨怨外人不得知,不過小道猜測肯定是有關聯的。”
周玄清一雙清眸明亮,看的劉晏殊微怔。
片刻,他嘁一聲道:“你這打坐打的,可真敷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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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東方升起了一抹魚肚白,阮府上下開始忙碌起來,廚房開始飄出陣陣粥香。
周玄清看着管家送來的白晃晃的五十兩,臉上樂開了花。稍稍攏了攏嘴,肉疼的分出那十五兩揣在了兜里。又將另外的三十五兩往前一推,道:“麻煩管家,這些銀子送去侯爺房間吧。”
管事看上去兩鬢斑白,微駝着背,點了點頭,托着銀子就退出去了。
周玄清想起那個婢女,內心掙扎了一下:要不要管這檔子閑事呢?最後,她決定還是去看看人吧。
因為那婢女只是個下人,自然沒有請大夫來看,就隨意的擱在下人房昏睡了一夜。
周玄清去的時候,發現門口圍着一圈下人,有人捂嘴,有人慌亂。她心中一沉,推開眾人快步進去。
那小婢女已經死了,七孔流血的倒在地上。大概是死之前有過掙扎,血低落一地,雙腳還搭着一點榻邊沿,半身卻已經趴在地上了。
原本秀氣的臉側貼着地面,白的泛着死氣,湧出的黑色血液,很是瘮人。
“叫人來!快!”周玄清壓抑着怒氣,低吼了一聲。終於喚醒那幾個驚怔不已的下人,邊撒開腿跑,邊扯着喉嚨喊起來。
“出事啦!死人啦!”
周玄清滿面肅容,手指微顫。靠近了婢女,俯身蹲了下來。
“對不起,對不起……昨夜我就應該有所防備,明知道有問題還放任了不管……你放心,我會替你揪出兇手,送你安心往生。”
雖沒有交集,畢竟也是一條人命,更何況在眼皮子底下被人殺了——叫她如何不氣?
得知大清早的府中竟出了命案,阮知府一口剛咽下的白粥,直接噴了出來,沾了鬍鬚上都是米粒。
阮知府握緊拳頭朝案桌一拍:“豈有此理,你去叫府衙的捕頭和仵作過來!”他倒要看看,昨夜驅了鬼,怎麼人還能死了?
軟塌上小妾轉過身來,攏了攏身上的秋衫:“小蘭跟了我不少日子,按理說我這當主子的也該去瞧瞧——”
“你不必去了,小事一件。等我查完了案,就叫人給她家裏送些銀子,再給備上一口好棺木。”阮知府捏了捏小妾的手,覺得光滑細膩,有泛着一絲冷意。
“要不要請個大夫瞧瞧,別是昨夜把你嚇到了。”
“大人!”
正說著話,卻被下人打斷。原來劉晏殊傳話來,讓他務必帶着小妾一道過去。
阮知府雖心生疑惑,但駁誰也不能駁了侯爺的面子。他轉身對着小妾道:“莫怕,應該是叫我們過去看看。”
此時,劉晏殊正坐在一張紅木椅上,一身墨蘭寬袍,蹺足而待的等着他們。
修長手指輕輕敲着椅子把,側目看向周玄清,見她很是低落,忍不住勸道:“別喪氣,真相馬上就會明了。”
——真相只能證明人是如何被殺的,卻無法救回一條鮮活的生命。
周玄清抬起頭,深呼吸調整了情緒。
——但這事,今日還必須她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