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畢業快樂
我假裝沒有聽清二丫的話,一本正經地回應她,“行,不就是送你回家嗎,我答應了。”
“王大春,你混蛋,我是說讓你娶我,不是讓你送我!”二丫的情緒一下上來了,說完便朝遠處跑去。
這一次,我沒有讓二丫一個人離開。我快步追上去,一把拉住二丫。二丫拚命掙扎,但畢竟男女力量懸殊,我沒讓二丫掙脫。
“別開玩笑了,我送你回家。”
我攔了一輛出租車,把二丫塞進後排坐好,然後自己再坐到前排。
我告訴司機地址后,便不再說話。司機彷彿也發現了氣氛不對,不主動找我們聊天。開出不遠后,甚至便把電台也關上了。
於是,車裏變得別樣安靜。
到二丫家小區門口,我讓司機等我幾分鐘,我把二丫送進小區,自己又回到車上。
“現在去果殼裏吧。”我對司機說到。
司機重新發動了出租車,然後語重心長地對我說到,“小夥子,年輕人談戀愛,哪有上嘴唇不碰下嘴唇的,作為男人,要大氣一點。”
我算明白了,出租車司機誤會我和二丫的關係了。
我笑了笑,回答他,“不不不……師傅你誤會了,那女孩只是我一個好朋友,我們沒有談戀愛。”
“真不是女朋友?”司機還是有些不太信。
“真不是!”
“那還真是可惜,女孩家一定很有錢吧,窮人可住不起這個小區。”
繼被主編和夫人誤會後,又被出租車司機誤會,我難道真的跟二丫很有夫妻相?
可是十年前為什麼她要讓四戒牽了手?
十年之後,四戒走了,我卻沒有向她伸出手的勇氣。
二丫,你知道嗎?娶回家和送回家的最終目的都是回家,你只要平安回家了,我就放心了。
我的心情,有些複雜,有些煩躁。
“師傅,你好好開車吧,我有點累了,眯一會兒,到地方叫我。”我唯一能做的便是以假寐來應對出租車司機的“感同身受”和“人生導師”,也算是逃避自我審問的一種方式。
我理解出租車司機,一天幾個甚至十幾個小時都蝸在車上,雖然走遍了城市的大街小巷,但又一直蝸居一隅未曾離開。身體永遠都在路上,心靈卻不曾顧及沿途的風景。
乘客是他們交流情感的唯一對象,所以他們總會以各種博古論今,上知天文、下曉地理的姿態與乘客對話。他們希望乘客可以和他們多說幾句,哪怕只是一個“嗯……啊……是”的捧哏。
我和他們在某種程度上也一樣,我蝸在辦公室,面對一張電腦屏幕,與天下讀者對話。和出租車司機不一樣的是,我用文字與人對話,他們用語言跟人溝通。我們都是擺渡人,他們擺渡軀體,我擺渡靈魂。
但我願意相信,今天的出租車司機,不止是在擺渡我的軀體,也在擺渡我的靈魂。只是,我沒有告訴他靈魂的歸處,所以他無法平安送達。
事實上,連我自己都不知道靈魂終歸何處,又如何告訴他呢?
……
我們以一場畢業晚會來告別我們的初中時代。說是畢業晚會,其實也只是一場山寨到極致的KTV。
被數學老師送修三年的電視劇終於回到了教室,再連上班主任老師從家裏帶來的VCD機,塞進去幾張已經花掉的碟片,一群人聽着老是卡頓的電視伴奏,對着兩支插線話筒鬼哭狼嚎、沸反盈天。
所有初三班級不約而同地選擇以這樣的方式來告別初中時代。也許是最後的放縱,所有老師也不約而同地沒有出現在我們的各個班級的畢業晚會上。
沒有致謝恩師,沒有師生情深。
那一夜,我們把寧靜的校園唱的蛇鼠亂竄。
那一夜,我從養老區的同學手中接過了人生的第一根煙,五牛。煙霧繚繞,我卻咳不成聲。
文藝界稱那個時候的男生是雨季少年,女生是花季少女。我和一群養老區的雨季少年,對着花季少女二丫唱了一首《九妹》。
九妹、九妹漂亮的妹妹
九妹、九妹可愛的妹妹
九妹、九妹我的九妹……
二丫也和一群養老區的花季少女,大膽地用《縴夫的愛》回應我們的《九妹》。
那一夜,我們肆意狂歡,我們放縱一切。我第一次抽了五牛,喝了雪花,跳了不知道什麼舞,甚至朝女生們吹了口哨……
但我卻沒有告訴二丫,我喜歡她。
那天晚上,我們把平日裏橫平豎直的課桌全部拖到教室的四周,中間留一下一塊空地,作為大家歌舞狂歡的舞台。空了一月有餘的四戒的課桌,在那一夜,終於也被挪得不知所蹤,卻又融為一體。
四戒最終還是沒有和我們一起走上中考的考場。
我考了全校第一,二丫考了全校第二。我們的名字終於在初中畢業的時候一起登上了實驗中學的《喜報》。
我夢想過,以後我們的名字還會一起出現在結婚證、房產證、戶口本、嬰兒出生證……
只是,雨季少年對於花季少女的夢,隨着雨停花謝,最後只是一場空。
……
回到我的果殼裏后,我簡單的洗漱一番便上了床。昨天飲酒太晚,沒有休息好,所以今晚準備早點睡。
關於二丫這兩天的異常舉動到底原因何在我仍然耿耿於懷,但是我確實無意去發掘答案。
因為我心中知道,我不能。不管二丫意欲何為,我都不能。
二丫從未真正屬於過我,所以十年前也不能說是四戒是奪人所愛。十年之後,如果我去追回二丫,即使四戒走了,我也會有奪人所愛的感覺。
倒在床上,我還是習慣性的先玩會手機。
看到手機上有一條新郵件提醒,我怕是主編有什麼事情交待,所以第一時間打開。
結果並不是主編,是謝小秋。
謝小秋回復了我的郵件。在郵件中表達了對我的感謝,對《東安湖畔》的感謝,感謝我和東安湖畔讓她的夢想照進現實。還表示以後會更加努力,創作出更多更好的作品。
素人作家的這種回復我一點也不詫異。我詫異的是,我明明給謝小秋留了微信號,但卻一直沒有好友申請。而且,謝小秋在郵件中也隻字未提加微信好友的事情。
我隨手打開手機的自拍,認真看了看自己的臉,我這臉上也沒有寫什麼別有用心或者企圖不軌之類的話。
捫心自問,我必須承認給一個素人作者我的私人微信號,有一種俯視的優越感。但對方角度,有機會跟專業編輯搭上線,進行深入的交流,不應該是每一位素人作家期待的事情嗎?
關掉郵件,我又認真看了幾次微信的好友申請,甚至連私隱設置也檢查過。確定微信號沒有給錯,謝小秋也沒有主動申請加我,更不可能因為設置的問題讓謝小秋加不到我。
小秋,大春。
突然覺得有點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