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對酒當歌
我和四戒給了從實驗小學升入實驗中學的花花一個特別的接風儀式。
趁着晚自習的時間,我和四戒昂首闊步去了花花班級的教室。我倆趾高氣昂地走到講台上,對着台下的學弟學妹們訓話。
“各位學弟學妹們聽好了,我們是你們的學長,”四戒擺出一副大哥的氣勢,“周曉凡是我們妹妹,在實驗中學,由我們罩着,以後誰要是欺負她,別怪我倆不客氣。”
我在一旁幫腔,“另外也別想着向老師打小報告,打小報告只會讓你們死的更慘。”
台下一片安靜,我和四戒暗暗驚喜,沒想到我倆的氣場如此強大。個子長高了就是好,初中一年級的小朋友也確實膽小,就這樣就被我們給嚇住了。
只有花花不停地給我倆使眼色。我和四戒以為花花是在向我們表達感激。我也給花花回應微笑,告訴她不必在意,這都是哥們兒們應該做的。
直到聽到兩聲渾厚的咳嗽聲,我和四戒才意識到,我們完了。
我和四戒被花花的班主任請出了教室,然後教室里哄堂大笑。
裝逼不成被嘲笑!
我倆本想快速逃離犯罪現場,但被花花的班主任一聲喝住了。不一會兒,我們的班主任就來到了現場。
“是你倆?”一到現場,我們的班主任老師先是吃了一驚,然後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地沖我倆吼到,“你們是哪個神經搭錯了?”
也是在同事面前丟了人,我們班主任老師現場就給了我倆一人一腳,把我們踹出幾步遠。
“羅老師,要不你還是領回班上教育吧,我這邊還要給學生講事情。”花花的班主任對我們老師說到,不知道言外之意有沒有別讓我們這樣的老鼠屎給他的學生負面示範,或者髒了他的地方。
“不好意思,張老師。”我們班主任道完歉,“你倆給老子滾回教室。”
我倆一溜煙地跑回教室做好。
二丫在背後小聲問我,“你和四戒幹嘛去了?”
我沒有轉身,但還是小聲回應了一下,“上廁所去了。”
剛回應完二丫,班主任老師就到了辦公室。“你倆還好意思坐着,給老子滾上來,站好!”
我和四戒當然知道班主任老師吼的是誰,所以規規矩矩就從座位上走出來,站到講台上去了。
我走出座位的時候,聽到二丫在身後小聲嘀咕,“什麼時候自習課還不讓上廁所了。”
因為我和四戒畢竟是班上男生中學業成績的前兩名,所以這件事並沒有鬧到什麼記過、處分之類,最後以我倆到花花班上公開檢討和罰掃廁所一個月結束。
每次我和四戒打掃廁所的時候,花花班上的男生就會遠遠地指指點點,我倆也不敢太過發作,只會遠遠地瞪一兩眼。倒是二丫笑話了我們很久,和老師的說法一致,說我倆一定是哪根神經搭錯了。
說是上廁所,最後掃了一個月廁所,也算是跟廁所結下了不解之緣。
花花和二丫不一樣,她沒有嘲笑我和四戒。雖然我和四戒的舉動讓她在同學面前遭受了不小的笑話,但花花從心底里感激我們,說我們是真哥們兒。
……
從東安湖地鐵站出來,我沒有直接回家,一個人去了一家名叫桃花里的小酒館。
不知道為什麼,安頓完二丫,送走花花,在地鐵里穿梭的那十幾分鐘,我突然感覺到無比的空虛和無聊。這要是以前,我就直接打電話給四戒,他會出來陪我喝酒,或者兩個人開着車,拉上一件啤酒去東安山上吹風。
桃花里是一家音樂酒吧,有一些唱歌很好的素人經常來唱歌。以前我要拉着四戒一起去,四戒都是拒絕的。他說,聽什麼明星唱歌咱辦不到,要去那種犄角旮旯聽毫無名聲的人唱歌。
四戒的喜好總是走極端。要麼就是在風塵味濃郁的酒吧讓陪酒小妹灌得不省人事,要麼就是躺到東安山上,席地而坐,對酒當歌。
我問四戒,咱就不能折中一下嗎?去酒吧被灌醉會被二丫罵,去東安山喝酒,得讓司機半夜來山上接人,還得帶一個司機上才行。
就在東安城裏,找一個安靜的酒館,喝點小酒,聊聊天不挺好嗎?四戒說,你們文化人就是矯情。買醉就買醉,非要整得那麼矯情,以為這是情調,實際就是裝逼。
我要了一個靠角落的座位。
“兩位。”我告訴服務生。
“先生,請問你們喝點什麼。”服務員問我。
“最烈的酒。”
我沒有等人,也沒人可等。我說兩位,另一位就是為四戒準備的。
我端起酒杯,跟對面的酒杯碰了一下。“四戒,乾杯。”
活着的時候,我沒有把四戒這樣的音樂酒吧來矯情一下,四戒死後,還是被我強行帶到酒吧來矯情了。
今天是四戒死後的第49天。在干柏當地,是一個不大不小的祭奠日子。我不知道我和二丫還有花花離開后,當年那些跟着四戒吆五喝六的兄弟朋友會不會去看他。
但入夜之後,大抵是沒人陪他的。
我雖文藝矯情,但生性膽小,我是沒有勇氣在黑夜去墓地陪他。我也知道,四戒好酒,尤其是夜裏。
所以,今天我在桃花里,與四戒一杯敬過往,一杯敬明天。
“以前你總是對我說,”我自言自語,“二毛,我幹了,你隨意。今天,咱倆反過來。四戒,我幹了,你隨意!”
說著,我端起兩隻酒杯又碰了一下,然後先後幹掉兩杯酒。
從喉嚨到胃裏,一路灼熱,一路痛苦。
我的眼淚向決堤的洪水,覆水難收!
我趴在桌子上痛哭流涕。我的好兄弟,我的好朋友,四戒,真正走了。無論我多麼無聊,多麼空虛,等待我的只是桌子對面空空的桌位和一動不動的酒杯。
……
大概到了酒館關門的時間,服務生終於還是忍不住走了過來。
“先生,你的朋友還過來嗎?我們要關門了。”
我抽起一張紙巾,擦了擦眼睛。“不好意思,來不了了。買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