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歸宿

第二十九章 歸宿

深夜,圓頂漁場。

在不同時空中同時邁進黑霧的兩個人就這樣意外相撞,雙雙跌出黑霧。

同樣都是刀口舔血的亡命徒,最初的詫異過後,兩人不約而同擎出武器,拉開了相對安全的距離。

“是你?”

看清對方面目之後,兩人異口同聲發出驚呼。

驚詫歸驚詫,畢竟不算是敵人,身處這充滿詭異的峽谷,身邊有個認識的人終歸心安一些。

“你怎麼會在這裏?”洪香菜放下槍,環顧四周,眼神變得古怪起來,疑惑道:“咦?還在這兒?”

萊麗定了定神,心裏有了盤算。

據鄭南方所說,洪香菜在她們車隊抵達之前便先行離開,應該是提前進入了漁場。等她們大部隊到達漁場之後沒有見到洪香菜,當時眾人都認為洪香菜已經走進了黑霧,就此下落不明。萬萬沒想到,最早進入的黑霧居然會被萊麗給碰見,而且還是在這個古怪的空間。

萊麗此刻還沒有意識到圓頂漁場中出現的時空錯亂問題,還以為洪香菜是從其他地方誤打誤撞闖進了這裏。

“這不是你進來的那個圓頂漁場。”萊麗根據一白天的經歷和自身的判斷,給當前空間下了個定義:“這裏有古怪,好像會根據腦中想法具現化出一些東西。”

“你在說什麼?”洪香菜一臉的莫名其妙,問道:“胡森田和那個小子呢?怎麼就你一個人?你們速度還挺快,居然趕在了我之前。蜂巢呢?蜂巢在哪?圓頂漁場怎麼也沒有人?”

面對洪香菜連珠炮一串的發問,萊麗除了沉默還是沉默。

“你進了黑霧?”萊麗隱約覺得好像哪裏不太對,暗暗觀察着洪香菜的神色,疑惑道:“看到什麼了?”

洪香菜這會兒心情和萊麗差不多,也有一種雞同鴨講的感覺,而且她和萊麗並不熟悉,不過是生肉鎮那夜的一面之緣,見她不回答自己的問題反倒試圖套話,於是便不再理會她。

“大路朝天,各走一邊。”洪香菜冷冷一笑,道:“我的目標是蜂巢,別妨礙我。”

萊麗啞然失笑,敢情你比我們提前了那麼久,結果到現在還不知道這黑霧就是蜂巢??

“勸你一句,別亂走,別亂想。”萊麗本來不想與她多做糾纏,但苦於這個漁場的詭異,萬一洪香菜再引出什麼東西,她也得跟着遭殃。

但是萊麗的勸說聽在洪香菜耳中可就變了味兒……你算什麼東西?命令我?

洪香菜那邪性的炮仗脾氣當時就起來了,斜睨着遍身血污的萊麗,哼道:“你說什麼?”

同是血火中闖出來的女漢子,萊麗又何嘗感受不到洪香菜的挑釁,但此刻她是真的沒有精力與她爭高低,嘆道:“隨你吧。”說罷望向黑霧,心想你愛幹嘛幹嘛去,老娘再穿一次,看看這次黑霧能把她帶到哪裏去。

洪香菜吃了個閉門羹,見萊麗不再掠其鋒芒,也悻悻住了嘴,逕自穿過索橋,朝水庫那邊走了過去。

萊麗再次踏進黑霧,只聽耳邊風聲呼嘯,彷彿天旋地轉,當她睜開眼,已然又換了一片天地。

天空暗紅,悶雷滾滾,狂風怒卷,黃沙呼嘯。

“這不是圓頂漁場……”

萊麗大腦幾乎宕機,呼吸一陣困難,定了定神,終於明白了當前的處境。

沙暴,是她們趕赴圓頂漁場時的那場沙暴。

萊麗此刻身處國道旁的一片荒地,四周儘是幾人高的風蝕土台,沙暴已經席捲過來,遮天蔽日,可見度正在極速下降。

剛從漁場寒冷的黑夜中脫出,轉眼又走進炙日下的沙暴。

萊麗欲哭無淚,只能先行摸索到一處土台下方暫避。

下城區的沙暴是非常可怕的兇手,沙塵里亂石激蕩,風刀如刃,就她現在背心短褲的打扮,沙暴一個照面就能給她扒層皮。

風沙越來越大,沒有護目鏡的萊麗只能把頭埋進臂彎,儘力將身體縮在土台凹陷處。

隱隱約約中,萊麗好像聽到了鄭南方的聲音。

萊麗猛地一愣,用手遮擋着眼前,試圖從滿眼橘色中去分辨些什麼。

也是巧了,當萊麗視線掃過對面土台時,恰好看到一個人影趴了下去,儘管風沙迷眼,但萊麗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想起剛才隱約聽到的聲音,萊麗趴下身子,朝着人影那邊匍匐而去。

沙暴席捲的速度比想像中還要快,巨大的風阻使得短短十多米距離寸步難行,停下避風不過眨眼之間,小腿就幾乎要被黃沙掩埋了。

無奈之下,萊麗只好豪賭一把,貓着腰起身,藉著風勢大步起躍,後背和大腿被風沙中的亂石豁開道口子,生疼生疼的。

幾分鐘后,總算有驚無險的爬到了人影剛才的位置。

人影已經不見了,但有一條還能辨認的爬行痕迹。

萊麗順着痕迹跟了過去,看到鄭南方正艱難前行着,身上已經蓋了厚厚一層沙土。

“笨蛋,起來啊!”萊麗咬咬牙,頂着沙暴撲了過去,奮力抓住鄭南方的胳膊,試圖將他拖起。

鄭南方似乎被沙暴給吹懵逼了,愣了半晌,然後才勉力站起身,兩人相互攙扶着頂風而行,眼看就要走到國道上了,風沙中驟然襲來一塊亂石,不偏不倚擊中萊麗額頭。

萊麗只覺頭上一陣劇痛,身子不由向後仰倒,抓着鄭南方的手也鬆脫,重重摔倒在地。

恍惚中,萊麗好像看到鄭南方試圖回頭找她,但更劇烈的沙暴如海嘯般襲來,萊麗無力支撐的身體像是膠袋一樣被卷下土坡,鄭南方的輪廓也就此消失不見。

額頭鮮血遮住了眼,萊麗捂着頭上的傷口,在風沙中奮力掙扎,全憑一股求生的意志在爬行。

耳邊呼嘯如雷,眼前猩紅一片。

萊麗感覺手觸碰到了土台邊緣,彷彿將要溺死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激發起身體最後的能量,手腳並用爬向生命的彼岸。

萊麗成功了,她能感覺到身上如刀割一樣的風沙勁頭小了一些。

靠着土台緩緩坐起身,身體蜷縮成嬰兒的樣子,這才有空騰出手去抹開眼前與沙土結成一團的血痂。

額頭創傷十分嚴重,萊麗捂着傷口的手幾乎能感覺到顱骨塌陷下去一塊兒。

這種傷勢,自己又孤立無援困在沙暴中,只怕是凶多吉少。

萊麗吐了口氣,緩緩睜開眼,直到此時,她才突然記了起來……

在死城營救鄭南方之後,他在車上感謝自己救了他兩次。當時萊麗以為他只是口誤,爾後鄭南方又向她問起沙暴時的事,像是在求證什麼。

當時萊麗的注意力更多集中在鄭南方身上,並沒有在意這些模稜兩可的問題。

此刻,萊麗終於明白了。

眩暈感正在蠶食着她的意識,萊麗掙扎着想要坐起身,手撐在地面,被堅硬的東西硌了一下。

萊麗移開手,是一隻枯槁的人手。

順着枯手往上看去,一具皮肉乾枯貼骨,肚腹低陷的乾屍,靜靜地靠在她身旁。

萊麗有些恍惚,拍了拍乾屍身上的沙土,乾屍身上的弔帶背心和短褲依稀還能辨認出顏色,乾屍頭髮虯結,眼窩深陷,額頭裂開豁口,風乾的腦組織萎縮成青灰色,一團一團。

乾屍旁邊,還有許多以同樣姿勢靠坐的乾屍,越往後邊,許多乾屍的身體都已被黃沙掩埋,只剩下破碎的頭顱,足有數十。

萊麗慘然一笑。

……

上城區外,荒原。

黑色越野車駛入山坳,緩緩停下。

金玲穿着不合身的制服跳下車,四下觀望一陣,確定安全后,找到一處灌草叢蹲了下來。

解決完生理問題,金玲回到車上,點了根司機留下的煙,閉上眼,輕按着太陽穴舒緩精神,眉頭緊蹙,似乎在努力感應着什麼。

“老孟,能聽到嗎?”金玲低聲輕喚。

不知過了多久,金玲豁然睜開眼,眼前視野變成了牆壁雪白的監室。

“逃出來了?”

金玲耳邊響起孟常疲憊不堪的聲音。

金玲點了點頭,從外邊看,像是在自言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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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玲:“多虧你的提醒,我早有準備。”

孟常:“那就好,真的很抱歉,把你牽扯了進來。”

金玲:“我們本就是一個共同體,不必說這種話。不過我確實要罵你兩句,你的住所怎麼會有我的住址和信息?”

孟常:“抱歉,出於研究習慣……我喜歡把事物都寫下來列成表……”

金玲:“所以南方和洛麗也暴露了?”

孟常:“那倒沒有,他倆信息我知之甚少,沒法羅列出來。”

金玲:“算了,不提這個了,你在哪?我去救你?”

孟常:“別,你逃走的消息用不了多久就會暴露的,他們會追查你,你來這裏是自投羅網。”

金玲:“那我該怎麼辦?”

孟常:“去找南方,但你不能進入生肉鎮範圍。”

金玲:“什麼意思?我不進去怎麼能找到他?”

孟常:“公路賽這次選擇的賽程有問題,那裏有條裂隙。”

金玲:“說點兒我能聽懂的。”

孟常:“這麼說吧,以生肉鎮和圓頂漁場為兩端,這兩端之內,全是裂隙影響範圍!”

金玲:“裂隙是什麼?”

孟常:“你就當作是蜂巢的升級版,就好比蝸牛和牛,壁虎與虎……這麼說你能理解嗎?”

金玲:“意思是,南方現在已經身處蜂巢之中了?”

孟常:“沒錯,從他抵達生肉鎮那天起就已經身在蜂巢了,只不過那時候距離蜂巢中心比較遠,影響作用不大。自從他離開生肉鎮,我們之間的通感聯繫就中斷了,我想他應該已經進入蜂巢中心了。”

金玲:“那我怎麼辦?不進去怎麼找他?這段時間我都沒有服用阻斷劑,可還是聯繫不上他啊。”

孟常:“我也沒辦法,是我太魯莽了,不該直接越級彙報的。你先保護好自己,想辦法潛伏在那附近,暫且等等看,南方只要不死,總會脫離蜂巢中心的,我相信他自己應該會察覺到不對。等他離開蜂巢中心,應該就能聯繫到他。”

金玲:“我明白了,那你呢?”

孟常:“先不用管我,實驗組抓不到你,也沒法判定我有罪,應該不會把我怎麼樣。你先和南方匯合,之後再想辦法解決我的問題。”

金玲:“好,那你自己保重,找到南方我再聯繫你。”

孟常:“嗯……另外,我昨天從洛麗的視野中看到一個人,我曾經在東部蜂巢的封鎖現場見過他,他是總公司高層。”

金玲:“所以?洛麗的父母有可能也是你們那公司的高層人員?”

孟常:“我不確定,洛麗不在談話現場,我只從視野中看到了他,是個獨眼男人。你安全之後想辦法和洛麗聯繫一下,看能不能問出點兒什麼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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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日禁忌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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