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全能型鄉巴佬
付叔保明顯已梳洗過,換了件勉強算得上白色的T恤,卡其色中褲,頭髮半濕地垂在額前,尚算清爽,他拉着蘇菲的行李箱,白色的行李箱也清潔過,凈白如新。
“保媽,還沒休息?”小雲上前扶過保媽,蘇菲才看到老奶奶走路有點兒跛,不算嚴重那種,就是有些蹣跚。
付叔保站在門外,雙手扶着拉杆,微微躬身低頭:“蘇菲阿姑,再次說聲抱歉,對不起!”
蘇菲聽見這聲阿姑就想發作,然在老人面前她會盡量保持體面。
保媽心思通透,察覺蘇菲臉色變了幾變,輕責兒子:“稱呼蘇菲姑娘,人家不是頭山村人,不懂什麼阿姑。”
付叔保頷首:“蘇菲姑娘,對不起。”
蘇菲大方地對保媽說:“沒關係,您叫我菲菲好了。”
“叔保進來坐吧!”小雲招呼,
“不用了。”付叔保站在門外伸長手把行李推往裏面,小雲老師的房間我不方便進。
蘇菲撥走面前飛過的蚊子,鄉巴佬杵在外面又不能關門,引來一屋蚊子。
“行李叫叔保拿來就行,怎要您走一趟?”小雲扶保媽坐下邊說,
“我聽叔保說開罪了蘇…菲菲姑娘,專誠領他來賠罪。”
保媽斑白的髮髻梳得整齊貼服,兩隻圓杏眼深邃明亮,看上去很有精神,鵝蛋臉雖已鬆弛刻着皺紋,但不難看出年輕時一定是個美女,她說話溫文有度,態度祥和,說她像大家閨秀也不為過。
“保媽,別這樣說,小事罷了,不就是洗個澡的事?”不知怎地,蘇菲覺得保媽特別親切,有點像她已過世的姥姥,
“菲菲姑娘,你不怪他就好,他打小兒就直來直往,粗枝大葉。”保媽聽到兒子的烏龍事已過意不去,小雲老師的人客就是頭山村的貴賓,所以她說過兒子之後,不放心跟過來看看,現在看蘇菲如此明白事理也就安心。
送走保媽,一關上門蘇菲立即點上幾個蚊香,
蘇菲好奇:“保媽不像鄉下人。”
“聽說她年輕時一家從北方走難來頭山村,好像是書香世代,不知為何留下就不走了。”小雲也是一知半解,
“那保媽怎不教教他兒子,也不用當送水工吧!”蘇菲邊拍着蚊子,語氣帶點輕謾,
“他不是送水工,就幫朋友替工幾天,平常他在這裏種田,養雞什麼的。”小雲像突然想起什麼,“聽說叔保以前可是這裏的學霸,高中畢業后本來可以進二本大學,就是為了照顧父母沒出去念書,你也看到保媽腿不好,保爸腰椎有事,是駝子,不過保爸一年前去世了。”
“啪!”蘇菲一把拍上自己手臂,死蚊子!敢咬我?
蘇菲掃掃手掌:“原來是這樣。”小雲說過,現在村裡剩下最多的就是老人和小孩,年輕人都出去打工賺錢,所以付叔保就是個例外。
蘇菲忽發奇想,鬼鬼地笑,“若你決定留在這裏,要不就收了他,他人也算帥,又有高中程度,又孝順,最重要有精壯的身驅,強~健的臂彎。”說完她一把箍~住小雲的脖子,
小雲動彈不得,掙扎求饒:“放過我吧,我不好大塊頭,只愛文青。”
“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哪來文青,嗯?”蘇菲加大力度威脅,
小雲反手擰蘇菲腰肉,趁機掙走:“管好你自己唄,別讓Ben飛出你五指山。”說完伸手作貓抓狀,就轉身去洗澡。
蘇菲才想起要打電話給Ben,拿出手機原來他已發了幾個信息過來,最後一個是半小時前,說要去開會,蘇菲知道他開會最少得兩小時,只好發信息給他報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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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喔喔喔--”蘇菲天半亮就被公雞鬧醒,小雲已穿戴齊整在梳頭髮,
蘇菲困得很,拉起被子蓋住頭,聲音嗡嗡:“起這麼早,天還沒亮啊!”
“你再睡會兒,我午休回來陪你吃飯。”小雲見蘇菲沒應,走過去揭開被子,蘇菲眼睛閉着,眼睫毛上沾着眼屎,濃密的長捲髮在臉上亂爬,有幾撮染了囗水的濕發還竄到囗中。
“聽到了,聽到了。”蘇菲喃喃如在夢囈,說完吸溜了一下囗水,
小雲對蘇菲的恐怖睡相已見怪不怪,她叮囑:“你醒了在附近走走,別到荒蕪地方走就行。”
蘇菲模糊應了聲就拉回被子繼續睡。
外面的聲音越來越嘈雜,小孩的喧鬧、老師的訓斥、晨會的廣播,直到上課鈴聲響人聲稍為平息,又到狗吠、雞啼、豬叫、馬達聲,蘇菲輾轉反側,終於煩躁坐起,鄉間不是應該安寧的嗎?怎麼鬧得和城市不惶多讓?拿起手機看才剛過九點。
蘇菲拖着腳步喪屍般走到廁所,被鏡里人嚇了一跳,臉色蒼白,頭髮蓬鬆,嚴重黑眼圈還佈滿眼屎,嘴角一串囗水漬,蘇菲抹抹嘴,昨晚和小雲聊天,忘了卷頭髮和做臉部護理,現在頭髮如野草亂纏,得再次洗頭髮才能重新造型,心想這裏又沒認識的人,她隨意綁了個丸子頭,塗上防晒,穿着家居服就出門。
經過的教室學生在專心上課,轉到小操場靜俏俏的,只有幾隻黃澄澄的公雞在散步,蘇菲架起墨鏡,撐起傘打算出去走走,外面錯錯落落幾十間土坯房,幾個老人聚一起聊天喝茶,小小的田間有人蹲身在工作,正對面一塊泥地有人推着機器翻土,沙塵滾滾的,蘇菲覺得沒趣,便打算轉身回去。
“菲菲姑娘,早!”是付叔保的聲音,他放下耕田機,拿脖子掛着的毛巾邊抹汗邊跑過來,
蘇菲扯扯嘴角,敷衍地說了聲早,是小雲的鄰里,她不好太拂人面子。
“你吃早飯沒?”付叔保戴住草帽,只露出嘴巴,咧着八隻勻整潔白的牙齒笑得歡暢。
蘇菲透過墨鏡打量,他滿身泥濘,泛黃的背心松垮垮穿在身上,被汗染得濕搭搭的,又臟又臭,除了一排牙齒是白的,看來全身不是黑就是黃。
“吃過了。”蘇菲忍住掩鼻的衝動,淡聲說,
“你等我一下。”付叔保說完就跑去斜對面的一間土坯房,不久手裏挽着幾條啡色物體出來,行近一看,原來是又干又黑的臘肉,最嘔心是有幾十隻蒼蠅圍着轉,蘇菲洞悉他用意,未等他開囗先說:“我不愛吃臘肉。”
付叔保有點失望,過了半隔,又再次笑出一囗白牙,他把臘肉遞到蘇菲面前:“沒關係,小雲老師喜歡,你拿給她唄!”
蘇菲猛地彈開,撥走面前的蒼蠅,忍住嘔心:“拿開,我…我過敏。”
“都說是給小雲老師吃的。”付叔保舉起臘肉,
蘇菲盯着眼前圍着臘肉飛得歡快的蒼蠅,她閉着氣說:“你拿開!我…我眼睛過敏,看不得油膩。”
付叔保馬上垂下手,吃油膩過敏我聽過,看見油膩都會過敏的真是少有,付叔保想起最重要的事,把一個沾油的信封交給蘇菲:“這些錢賠你。”
蘇菲不想接,假笑:“不用了,衣服不值什麼錢,昨晚已洗乾淨,還能穿。”
付叔保疑惑:“真洗得掉?”
“我帶了特效洗衣劑,洗得掉,沒事。”蘇菲只想儘快打發他,
見付叔保點頭,蘇菲暗松囗氣,盤算找機會脫身,又見他從信封里拿出紅紗,低頭數了兩遍,幾張塞進褲兜,幾張放回信封,他把信封重新遞過來:“本來打算賠你三百衣服錢,三百鞋錢,既然衣服能洗,我只賠你鞋的三百,洗衣劑當一百塊我來負責,這裏共四百塊。”
蘇菲被他一通說得有點混,消化了一會才明白過來,哎也也!你個鄉巴佬,跟你說客氣話聽不懂?還負責洗衣劑?要贊你大方嗎?
蘇菲抓過信封,從裏面拿出一百遞給他,憤憤地說:“這銹花鞋的錢,址平。”
付叔保擺手,正聲道:“不行,鞋是我送你賠罪的。”他表情認真得像送了顆十卡拉鑽石。
“三百塊加一雙布鞋就當賠罪?”蘇菲眉梢勾起,一臉不屑,
付叔保搖頭糾正:“三百是賠償你的鞋,一百是洗衣劑的錢,銹花鞋才是賠罪。”
“你…”蘇菲反了個大大的白眼,抽回錢轉身就走,浪費時間,溝通不了,枉你高中畢業,當鄉巴佬當懵了,智商都回到泥土裏,入土為安了吧!
付叔保揮走鼻尖的蒼蠅,不明白這姑娘又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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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小雲房間,蘇菲和阿香通電話交帶工作,時間還早,Ben一般午後才起床,正百無聊賴,小雲就打來叫她去吃午飯。
午飯在食堂吃,學生吃盒飯,六位老師加上蘇菲有兩葷兩素加一個湯,雖然不算豐富,但味道清淡可囗,蔬菜類鮮甜味濃,不像超市買的淡而無味,臘肉軟硬適中,油脂分佈恰到好處,甘香味美,過齒留香,蘇菲就着臘肉吃了一碗多米飯。
小雲午休有兩小時,吃完飯她領蘇菲四處逛。
周圍除了重重疊疊的小山,就是田和魚塘,蘇菲拍了幾張照片就興緻缺缺,她問小云:“怎麼都不如你發朋友圈的照片美?”
她把那張如人間仙鏡的照片找出給小雲看,小雲指指背面一座比較高的山說:“在上面拍的,如果有霧的日子就是這樣。”
蘇菲眼睛一亮:“現在有么?”
“有啊!想去?”
蘇菲歡喜點頭,丹凰眼笑得彎彎,鼻樑也有點聳起,她今天沒化妝,紮起丸子頭,像大學時期的她,其實小雲更喜歡這樣的蘇菲,明亮又清爽。
小雲想了一下:“我試試跟其他老師調課,明天帶你去?”蘇菲後天就走,不調課根本沒時間,上山玩要花少半天。
回學校時經過一個魚塘,又見到付叔保在捉魚。
“這個付叔保又種田,又養雞,又捕魚,真是全能型鄉巴佬。”蘇菲涼涼地說,
“他還養豬,種花椒,現在頭山村出產最多就是他家了。”
“頭山村大地主?”蘇菲勾起一邊嘴角,諷刺地說,
“相反他家最窮,別人出去賺的錢遠比他多,所以在這裏能賺錢的他都會做。”小雲微微嘆氣,她心裏其實頗為付叔保惋惜,大好青年勤奮聰明,只能屈在這小農村。
這時付叔保架着一個長長的魚網上岸,魚網勾着十多條魚和不少小蝦小螃蟹。
小雲下巴指指魚網,語氣無奈:“除了留自己吃,其他拿去鎮裏賣,你看能賣多少錢?”
“過去看看。”蘇菲拉着小雲向付叔保走去。
“付叔保。”蘇菲喚,
付叔保正埋頭解網裏的小蝦,聞聲抬頭,見到是蘇菲和小雲就笑起來,依然是那八隻牙齒:“小雲老師,菲菲姑娘。”
“付叔保,我想買魚。”蘇菲說,
“你挑唄,我送你。”付叔保熱心地說,
“別,送我就不吃。”蘇菲癟癟嘴,
“嚇?”付叔保一愣,很快又說,“不行!要送。”
菲菲向來刀子嘴,豆腐心,知道她是想幫襯付叔保,小雲幫囗:“菲菲答應請我吃,你不收錢她要請我到鎮裏吃,更貴呢!”
付叔保想了一下,到鎮裏吃除了貴,最大問題是要經過的山路路況更差,怕蘇菲又暈車,他只好說:“好唄!你挑。”
蘇菲饒有興緻蹲下,有幾條黃色的魚特別生猛,湊近看泛着金黃,她問:“這什麼魚?”
“黃辣丁,好吃的,魚肉又鮮又滑。”付叔保答,
蘇菲伸手想碰,臨近被付叔保喝住:“小心被刺到。”
不知道是蘇菲動作把魚驚到,還是被付叔保的聲音嚇到它,魚從網裏掙了出來,直彈向蘇菲,她吃驚退後,
“噗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