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再見
人都說，春雨貴如油。
然而南城的春雨似乎是便宜的很，淅淅瀝瀝的下了整整一個月，還沒有停的跡象。
人們都悶在屋子裏，車子裏，雨傘下……
南城的武警部隊裏的官兵戰士們，也因為這下個不停的春雨憋的發悶。
除了出去做任務，就是在室內做訓練。
可是室內的訓練終究不如戶外的訓練那樣痛徹淋漓的過癮。
不過今天，總算是有點意外的情況讓這個沉悶了好久的大院有了點變化的欣喜。
消息傳下來說，下午要開大會，迎接一位新調來的少將。
晚上聚餐，可以帶家屬，促進軍人與軍屬之間的感情，互敬互愛，團結一致。
上校穆雷負責這次的迎接新少將的事宜。
快到中午的時候，新來的少將終於到達了武警大院。
一下車，所有的人都翹首以盼，想看看這位新來的少將到底是何許人也，為何要從京部調到他們南城部隊。
稍微整頓了一下，大會開始了，穆雷在台上簡單介紹了一下這位新來的少將。
“這是我的一位故友，我們曾經是並肩作戰的戰友，一同出生入死，直到那次誰也沒有想到的戰役，我們都以為他已經犧牲了，然而，老天有眼，他沒有犧牲，他又回來了，他就是我們的老戰友，我們新調任的少將，楚北辰同志！”
隨着穆雷慷慨激昂的介紹，和大家充滿期待的掌聲，楚北辰走了過來。
“大家好，我是楚北辰，我要先糾正一件事，那就是老穆，穆雷同志，他並沒有與我出生入死。”
下面所有人鴉雀無聲，穆雷心裏一個戰慄。
楚北辰繼續說道：“因為，你們看，我死過一次了，他還不是好好的在這個大院裏活着嘛。”
全場一愣，繼而哄堂大笑。
全都當楚北辰這是個笑話，穆雷也笑了，但是他的心裏卻有些不安。
楚北辰沒有笑，雖然剛才說話的語氣有些調侃，可是他真的笑不出來。
因為，只有他知道，他們那次全排的犧牲，都是出自穆雷的手。
女兵們都盯着楚北辰看，這個新來的少將真是帥，比穆雷還帥，比楊堅還帥。而且身材強健，比例均勻，真是再沒有這麼完美的外形了。
以前女兵們都惋惜，穆雷上校那麼帥，可惜老早名花有主，娶了老婆了，連兒子都有了。楊堅雖然單身，可是這孩子一心志向在部隊裏，完全沒有訓練以外的心思，白瞎那張臉了。
現在終於有了這麼一個帥呆了酷斃了簡直無法比喻了的男神，說話又如此幽默，想必以後的軍旅生涯不會寂寞了。
晚上的武警大院聚餐活動，穆雷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給老婆打了個電話。
電話接通，穆雷說：“喂，言言，今天晚上大院聚餐，你來嗎？”
武警大院也會偶爾聚餐的，也會偶爾帶家屬的，但是丁言不一定每次都去。
其實這次，客觀來講，應該去，可是穆雷並不希望她去，所以他只簡單的說了一句大院聚餐，並沒有說有新少將調來。
丁言想了想，答應了，“好啊，等我下了班就過去，帶若晨去玩一下。”
若晨是他們的兒子，兩周歲多，白天在爺爺家，晚上丁言下班會接回來。
聽到丁言答應了，穆雷的心裏一沉，隨即鎮定的說道：“好，那我先去把若晨接過來。”
晚上下了班，丁言回武警大院，直奔食堂大廳。
路上不斷有認識的士兵打招呼：“嫂子來了！”
她都微笑點頭或者同樣打個招呼。
走到裏面，她的眼睛一直在尋找她的兒子穆若晨和她的丈夫穆雷。
眼看着就要進大堂了，還是沒見到他們，正轉頭四處看，手伸到黑色的精緻小包里拿手機，卻一頭撞到一個武警的身上，結結實實的撞了個滿懷。
“不好意思啊。”丁言還沒抬頭，趕忙道歉。
對面好像靜止了兩秒，隨後輕聲喊道：
“言言？”
聲音里，有驚訝，疑惑，溫柔。
丁言下意識的抬頭，雙眸看向對面的人，她知道這不是穆雷，她撞的時候就知道。可是在這武警部隊裏，能叫她言言的，除了穆雷還有誰？
對面的人高大，英俊，滿眼的溫柔與……時光的沉澱。
“北——辰？”
丁言啞着聲音，毫無意識的慢慢說出這個名字。
她的眼睛在他的臉上移動，不想錯過任何一個細節，彷彿在辨認，這真的是他嗎！
“楚北辰？”丁言又出聲，她不敢相信，他不是犧牲了嗎？不是已經找到他的部分遺體了嗎？那麼眼前這個人，長得那麼像他，除了比他意氣風發，簡直長得一模一樣。
“是我，言言……”楚北辰的表情竟然有些激動。
“楚少將！”旁邊過來三個女兵，紛紛喊着楚北辰。
楚北辰和丁言都朝聲音的方向看去，三個女兵里有認識丁言的，便打招呼道：“嫂子，剛才看見穆上校和你們兒子在後面踢球呢。”
“哦，”丁言聽到了她兒子的消息，微笑道：“好的，謝謝你啊！”
說完，抬頭看了一眼楚北辰，便離開了。
嫂子？
楚北辰的腦子裏先被這兩個字填充，又被“你們兒子”這幾個字闖進去炸了。
旁邊幾個女兵在和他說什麼，他都沒有聽到。
“楚少將！”有個女兵喊道。
他才回過神來，強扯了微笑。
“楚少將，我們不要站在門口了，到那邊去坐吧。”一個女兵說。
“是呀，給我們講講你出任務的事。”另一個女兵說道。
“好。”楚北辰木然的答應了，又木然的跟着她們走到了一處桌椅處，坐下。
有機靈的小女兵給他端了一杯水，楚北辰端起水杯喝了一口，他的心還在“砰砰”的跳着。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不對勁，便朝小女兵笑了笑，說道：“不好意思，我先去下洗手間。”
他站起身，朝外面走去了。
剛才的見面太過突然，以至於他還沒有回過神來。
楚北辰這次申請回南城，就是想要回來找她，他當初能活着回來，也是因為心裏想着她，是她給了他強大的求生欲，讓他有了無限的力量，才能堅持到最後。
可是剛才的這一切是什麼？
他猶如忽然掉入了深淵，當年所受的痛苦，似乎排山倒海一般的回來了，席捲了他的全身。
他衝進廁所鎮定了一會，終於緩過神來，他明白了，她已經嫁人了，還生了個兒子。
他離開了三年，他從來沒想過她會嫁人。
他一直潛意識裏覺得，她在等他回來。
所以他一直努力，不惜出賣自己，也要抓住任何一個可以活下來的機會。
三年，不長，也不短。
可以堅持，也可以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