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再試一次
他話音剛落,一旁的黑衣公子眉頭微皺,執杯淺笑道:“白公子莫不是醉了?”
白紜定定看了眼前的少女一眼,撤下手中的扇子,另一手卻在那侍女的鬢角上碰了碰,他那一雙手似乎帶着風,所過之處,侍女額頭上的灰塵紛紛滾落。
他揮手讓侍女下去,自己卻端起酒盞,自己為自己斟上了一杯酒,然後一飲而盡:“大概是醉了...只因我與諸位兄台一見如故,實在是太過盡興了。”
“其實...”那位黑衣公子眼神一閃,他在衝著室內上下打量了一番,終於說:“我等受黑龍宴請方與白公子有此一聚,可是...雖說黑龍此人慣是不羈,但是門口的牌匾卻實在是...太過不雅了!我知白公子是黑龍知己好友,你若是空閑可否勸一回黑龍?”
“雖說白龍族在水族族內已經式微,並不是之前那樣一呼百應,可黑龍就是黑龍,黑龍府就是黑龍府,焉有想成白龍,就叫自己白龍府的道理?那位老哥怕是魔怔了,忘了自己當年被白家兄弟封印於珊瑚林的慘狀了?”
白紜又默默給自己斟酒,他將酒杯斟滿之後,手中搖了搖酒盞,看着清澈的酒水,低着頭微微一笑,再抬頭,他雙目更紅,眼中的艷色驚的陸佳不敢抬頭。
“那塊牌匾本不是黑龍寫的,是我。”他笑的放肆,眼睛綻放出星星一樣的光彩。
“白龍宮住白龍才叫白龍宮,我將黑龍府改名為白龍府,也自是因為——”
他純黑的眸子透出一抹淡淡的藍色,室內輝光映襯下,他雪白的衣袍突然隱隱綻放龍鱗紋路,在他身上每一片鱗片都碗口一樣大,隱隱閃着七彩輝光,他微笑着看着其他三位公子驚訝的目光,右手又探了出來,一點一點撫平衣服上昂揚的鱗片。
“因為這裏住着白龍。”
“今日三位其實都是我請藉著黑龍的名頭請過來的,我知三位與黑龍是知己密友,但今日我請諸位過來,卻並不是為了敘一敘舊情,聊一聊往事。”
“那...”玉冠的黑衣男子顯然是有些迷茫:“除了敘舊情,聊往事,咱們還有什麼可聊的?咱們這哥幾個可都是...”
“我知道。”白紜啜飲了一口清酒:“幾位都是被龍族下放的——比如陳公子您明明曾是三軍統帥,剛從父輩手裏接過將印,卻因為醉酒後摸了王妃的屁股而被下放至北海。比如周公子您明明剛封為兵馬元帥,卻因為和王一起喝酒的時候吐了他一身而被貶為普通水族,至於嵐公子您的經歷則更為可悲可嘆,居然是因為作為侍衛經常與皇子朝夕相處,被外界懷疑是斷袖而直接被貶....”
他又抬了眸子,眼睛裏閃動着火光和流水,又映着一絲悲憫和掛懷,讓其他三位待遇悲慘,鬍子拉碴的男人眼睛都紅了。
“其實此事我又細細查證過,諸位被貶的原因並非表面上那麼簡單。大家想想,皇上遲遲不定太子,皇位紛爭從來沒有停止過,在朝中大皇子和二皇子隱隱成了兩股勢力,兩位並非一母所生,到底卻各有私心。諸位被貶之前是不是都有一些共同點,是不是皆手握權柄卻不願站隊?”
陳公子眼睛一亮:“確實是!那件事發生之前——大皇子身邊的侍衛私下裏找了我,要我給大皇子府增加一些府兵,我當時給拒了!”
另一位周公子拍桌狂嘆:“你說的對!二皇子之前有找過我,想讓他妹子和我聯姻...可她妹子長得滿臉麻子,我怎麼可能答應...當時我就給拒了...想來,就是那次!”
嵐公子眼睛閃動,他翹着蘭花指,微微一嘆:“也是...當時大皇子想玩那種體位...我到底是良家子,怎麼可能幹那種事!我當時給推了,結果沒過幾天...”他閉着眼睛,垂下淚來:“自我被貶以後,他身邊又有了好幾個侍衛,只聞新人笑,哪聞舊人哭...”
幾位聽着嵐公子的回答,皆是一怔。
白紜只得伸出手強打圓場轉移話題:“諸位都是水族能人,卻因權勢之爭在盛年被貶,我每當想及此事便夜夜無法安睡,痛惜各位才學,嘆惋諸位遭遇,我想來想去,到底給了諸位想了另外一條路...”
“什麼路子?”
“幾位都是因為站隊問題被貶,實在是因為朝中大皇子和二皇子不相上下,實在是沒什麼好比的,他們兩位正值盛年皆未化龍,母族勢力相當,想來確實無法選擇...但是,如今,我卻能給諸位提供第三條路,若是這個世上,不僅僅只有大皇子和二皇子,還有三皇子呢?”
白紜舒展雙手,雲袖從空中垂下,潔白的雲袖之上隱隱顯露龍紋,他又捲起一手衣袍,所有人都可以清晰的看到,他的右手已經化為一隻碩大的龍爪!
“三皇子早已習得化龍之術,以他之能,想必他歸族之日就能贏得水族擁戴,就算取得皇位也並非難事——而他今日想勸諸位,是否願意站在他那一邊。諸位——已經站錯過一次,這一次,可願回歸正途啊?”
陳公子猶豫良久,卻說:“我們皆是被貶之人,何曾有選擇?就算站了白公子的隊,我們也無法為白公子盡微薄之力。”
白紜淡淡搖頭:“我在朝中已經埋伏了我的人,可以為諸位另謀差事,只有一點——諸位在白龍宮中已經混得臉熟,所以必須去往荒蕪之所,從最小的小官做起——等再過些年我站穩腳跟,再將幾位調回白龍宮,不知諸位可願意?”
其他三人幾乎沒做考慮,紛紛點頭,於是酒宴又是一片歌舞昇平,和樂融融。
等宴席結束,白紜送過了幾位公子,告別了最後一位依依不捨的嵐公子之後,白紜囑咐家丁關上了門。
再回頭之時,他瞬間褪去了剛才那副老氣橫秋,言笑晏晏的樣子,他帶着滿身的跳脫和少年意氣,居然快跑了幾步,一邊走,一邊數落兩旁的侍從和侍女:“我們告訴過你們,這些蝦兵蟹將你們就不必太過上心!有什麼好演的!”
他又變出扇子敲了敲剛才跪拜的侍女的腦袋:“小玉!尤其是你!拜什麼拜,腦門子上磕的都是灰!女孩子家家的醜死了!下次不許了!”
他笑聲清朗,一路叮囑家丁侍女,很快走到了另外一處房門前,這回,他連手都懶得用,直接用自己腳踹開了房門。
“那些蠢貨——明明自己做錯了事情被貶,只要隨便說個理由哄哄他們,他們居然真的信——站隊失誤?切,摸皇妃屁股、吐皇帝一身、和皇子搞短袖——他們干出這些奇葩事也能找理由圓?真是好笑!”
“黑龍!今天的事成了,你要不要出來再和我喝幾杯?!”
門開了。內里是黑洞洞的,白紜一愣,他指間一點點燃了室內的燭火:“怎麼了?”
陸佳跟着白紜進了室內,一進去,卻有些怔忪。
這處屋子並不大,也就百來平米,可屋內卻堆滿了各種古籍,那些文字是連熟讀古籍的陸佳是看不懂的,而黑龍就怔怔的坐在地板中央,身邊許多揉碎掰爛的紙張。
讓陸佳有些發怔的卻不是這些古籍,因為她上一刻剛剛見過黑龍,他當時雖然遍體鱗傷,可身上那股子精神氣是蓋也蓋不住的,但如今,他漆黑的長發竟已半白,身上全是擋也擋不住的蒼老和衰頹。
這才過了多少年?
白紜卻像是根本不奇怪一樣,只默默的坐了過去:“今日試過了?”
黑龍默默點頭,他回頭,似乎這才看見白紜:“小屁孩來了?既然你來了——那麼,再試一次罷!”
他的眼睛裏似乎又重新閃現了神采:“一直以來都是我一個人在嘗試,咱們卻還沒有合力去試過,說不定這次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