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一(4)

番外篇一(4)

紅豆忍笑,問道:「您不帶啦?那媳婦可就……可就領走了。」

秦氏沒好氣道:「不帶了!這小子在我這兒一天都不安生!脫我的鞋子!把我養的金魚丟池塘里!還有我的屏風,不知道用什麼扣出個洞!封邊兒的地方,補都不好補!」

言哥兒在父母面前受到祖母的嚴厲批評,垂着頭,豆大的眼淚一顆顆地落。

秦氏一心軟,放緩了語氣道:「當然還是安生了兩天,第一天和最後一天。今兒是最安生的一天了!」

言哥兒哭得更厲害了,祖母這是替他說話嗎,還不如不說。

傅慎時瞧着言哥兒,漫不經心地問道:「你給你祖母添麻煩了?」

言哥兒一哆嗦……家裏他最怕的就是他爹,旁人面前,他基本上哭一哭就奏效,只有在傅慎時面前,別說哭了,打滾都沒有用——他試過的,真沒用。

秦氏見狀,想說什麼,又想着言哥兒太皮了,到底沒說什麼,只用眼神暗示了一下傅慎時。

傅慎時沒看到似的,冷着臉看着言哥兒。

言哥兒悄悄一抬頭,看到傅慎時的冷眼,癟嘴不敢哭出聲。

秦氏又去抱言哥兒,斥傅慎時道:「你幹什麼呢!」

傅慎時抓住言哥兒的手腕子,道:「下來。」

言哥兒乖乖溜溜地從羅漢床上下來,低着頭,嘴巴噘着,臉頰鼓鼓的。

傅慎時道:「給你祖母磕頭再走。」

丫鬟遞了墊子過來,言哥兒跪在上面,給秦氏磕了幾個頭,誠心誠意道:「祖母對不起,言哥兒沒聽話,勞累祖母了。言哥兒不好。」

小孩子聲音軟軟糯糯的,言哥兒長的又粉雕玉琢,十分可愛,漆黑的桃花眼,像紅豆一樣,十分靈動,含着瑩瑩淚光的時候,任誰都舍不下心去責怪他。

秦氏有些綳不住了,扶着言哥兒起來,軟言軟語道:「回去了要好好聽話,仔細你爹揍你!」

這句話可太有威懾力了,言哥兒一下子就哇哇大哭起來,秦氏自己反倒給嚇着了,送傅慎時走的時候,千叮嚀萬囑咐,千萬別真的打言哥兒,說好好教一教就懂事了。

傅慎時隨口應着,把言哥兒給了丫鬟牽着,便與紅豆兩個回去了。

夫妻兩個一邊走一邊商量着怎麼教育言哥兒。

紅豆說:「從前老夫人頭髮只白了一半,這十幾天過去,感覺白了一大半,人也憔悴了很多,估摸着都是言哥兒給折磨的。」

真是一物降一物,甜蜜的「報應」啊。

傅慎時眉梢帶着些許清淺的笑意,隨即道:「他快四歲了,不能再縱着他了,過幾天就給請個嬤嬤回來。」

紅豆想着現在請嬤嬤也合適了。

言哥兒牽着丫鬟,看着父母親冷漠的背影,可憐兮兮地抬頭問丫鬟:「春喜姐姐,爹爹會罰我嗎?」

十三歲的丫鬟搖了搖頭,無奈地小聲道:「奴婢……不知道呀。」她又道:「哥兒既怕罰,怎麼在老夫人院子裏,就不知道乖一些呢?」

言哥兒嘴巴噘得老高,委屈巴巴地道:「我看祖母成天都不笑,故意逗着她跟我玩的。」

丫鬟道:「哥兒自己去三老爺和郡主跟前說吧!」

言哥兒怕得很,明明很長的一段路,他覺得好短,到底還是走到了頭。

傅慎時與紅豆兩個坐在屋子裏,看着次間裏的言哥兒,誰也不先說話,言哥兒自己哭着認了錯,抱着紅豆的腿,道:「娘,兒子錯了,不該不乖……」

紅豆戳了一下言哥兒的腦門,道:「你可就是欺負你祖母疼你,否則你還敢這麼無法無天?」

秦氏疼言哥兒不假,雖說她與傅慎時母子關係多少年也沒改善,但紅豆與傅慎時在秦氏沒有傷害他們孩子的情況下,都不至於不許秦氏親近孩子,更不會在孩子跟前說長輩的壞話。

言哥兒趴在紅豆肩頭哭,一抽一搭道:「我、我只是想讓祖母也跟我玩,跟我笑……」

紅豆覺着這孩子還是有心的,她從前教他要有同理心,不能對和善的下人呼來喝去,不能對動物殘忍,看來還是有效的。

傅慎時不吃這一套,他胳膊撐在小炕桌上,傾身擰了一下言哥兒的耳朵,道:「這就是你故意氣長輩的理由?」

言哥兒癟了一下嘴,臉頰上兩行清淚,眨着桃花眼道:「兒子錯了,爹,兒子錯了。」

紅豆捧着言哥兒的小臉問:「真知道錯了,還是故意哭了哄我跟你爹呢?」

言哥兒鄭重其事地點頭,道:「兒子真知道錯了。」

紅豆順勢道:「好,真知道錯,就要開始學規矩了。」

言哥兒早聽說長大了要讀書,一坐就是大半個時辰呢,他哪裏坐得住,根本就不肯,抽泣着抗議。

傅慎時蓋上差蓋子,吩咐丫鬟道:「隨他肯不肯。把他抱出去。」

言哥兒就這樣回了自己廂房歇息。

沒兩天,秦氏病了,當然和言哥兒無關,她夜裏起夜着了風寒,病了。

紅豆同傅慎時說這事兒的時候,言哥兒聽了一耳朵,他誤以為是自己鬧得,怪內疚的,悶悶不樂了許久,才主動要求紅豆帶他去看秦氏。

紅豆和傅慎時領了言哥兒去,秦氏怕病氣過給孩子,不讓言哥兒進去。

言哥兒以為秦氏傷了心,不肯見他,在門口小聲說了好幾個對不起,回家竟然乖巧了幾天,也不禍禍花草樹木,一日三餐乖乖吃飯,連過來教他的嬤嬤都說這孩子乖。

紅豆還以為言哥兒轉性了,叫了言哥兒來問。

言哥兒沮喪地紅着眼眶說:「祖母上次都不肯見我,我要是乖些了,祖母是不是就原諒我了。」

紅豆怕言哥兒心裏有疙瘩,便跟他好好解釋了一番,言哥兒偏不信,正好秦氏的病已經好了,紅豆準備帶他過去一趟。

因着言哥兒白日裏要學東西,紅豆等到傅慎時下了衙門,才一起領着言哥兒過去的。

秦氏再見言哥兒,高興得咧大了嘴角,人一下子就精神了。

言哥兒跟秦氏說對不起,秦氏抱着他好一頓哄呢,眼看着天色不早了,才撫着他的背,同傅慎時夫妻兩個道:「你們帶他回去吧。」

這一家三口走了,秦氏坐在羅漢床上,遙遙望着帘子外,嘴裏重複着言哥兒跟她說的話:「對不起……對不起……」

她病的時候,總是夢見兒子們小的時候,她夢得最多的就是傅慎時,連她自己精心帶大的盼哥兒,她都沒夢到過幾次。

冷寂的秋天,秦氏心裏莫名有些悲涼。

若她年輕的時候,能看得這麼開就好了,榮華富貴哪裏比得上天倫之樂。

秦氏拭去眼角的淚,又覺得自己想法荒唐,依她的性子,長興侯府如日中天,她才會更在乎兒孫承歡膝下,若是侯府還是十幾年前那般處境,只怕她的選擇依舊是體面。

月有陰晴圓缺,過去的事情也沒法彌補,只是她知道,有些悔意,她要帶進棺材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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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貴不可言 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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