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章

殷紅豆畫完了東西,直起腰板伸個懶腰,便將大幅宣紙拿到了傅慎時面前,笑眯眯道:「您看看。」

傅慎時看着方方正正的幾個圖形,皺着眉頭,道:「這是什麼?」

殷紅豆道:「奴婢看着那書上寫的字兒叫‘迷宮’,玩法就是從入口想辦法走到出口,這兒,奴婢都標記了。」她清秀的手指頭點在宣紙上,火光明亮的兩隻燙金大紅燭下,她的手指白如青蔥,指頭粉嫩如珠。

傅慎時目光略頓了片刻,便仔細端詳着幾個圖形,擰眉問:「就這樣而已?」

殷紅豆得意笑道:「六爺可別小瞧這個,奴婢當時試過了,可不容易走出去呢!」

她從前雖然做的是文職工作,學的其實是偏理工科的東西,念書的時候參加過很多有趣的社團小組和小眾的民間比賽,畫迷宮就是其中之一,雖然高難度的迷宮並非她原創,但她復畫過很多遍,信手拈來四副迷宮圖,並不是難事兒。

傅慎時從未見過這個玩意,尚算新奇,一時間便盯住入口不放,想看看到底哪裏是出路。

殷紅豆指着第一幅圖,道:「六爺,您看的是最難的,這個才是最簡單的,您可以先從這個開始。而且這個的玩法很多,可以一個人玩,也可以兩個人玩。不過府里能陪您玩的人,恐怕沒有。不是奴婢吹牛,府里的幾位爺,沒有人能在一炷香功夫內走出去!」

傅慎時似信非信,他目光挪向第一幅圖——難道真有這麼難?

迷宮引起了傅慎時的興趣,他仔細地盯着迷宮看着,殷紅豆就在一旁靜靜地等待着。

過了半刻鐘左右,傅慎時抬起頭,吩咐道:「點一炷香。」

殷紅豆先是愣了一下,道:「您都解出來了?」

傅慎時垂頭,睫毛輕輕地扇着,道:「叫你點就趕緊去點,哪兒那麼多廢話。」

殷紅豆半信半疑,麻利地去點了一炷香,連帶香爐,一道擱在書桌上。

傅慎時撿起殷紅豆用的炭筆,從最簡單的開始,一路畫過去,前三個輕輕鬆鬆完成,第四個不過略有停頓,卻還是順利找到了出路。

殷紅豆探着脖子瞧着,眼睛漸漸瞪大了,這貨畫的也太快了吧!她看了一眼燃着的線香,才燒到一小半而已!

傅慎時將宣紙遞給殷紅豆,漫不經心道:「我當是什麼不得了的東西,被你說的天上有,地下無。」他的手指乾淨修長,骨節分明,落在微微泛黃的宣紙上,愈顯線條分明,透着異樣的吸引力。

他真的是除了腿,哪兒哪兒都好看。

殷紅豆眨了眨眼,將視線從傅慎時的手指上挪開,伸手接過宣紙,平攤在書桌上,指尖點着傅六畫過的線路,一路走下去。

第一幅圖走完,殷紅豆表情尚且淡定,第二幅走完,她的眉間只是動了動,等到看完了第三幅圖,一直到第四幅圖,她天然帶着媚態的桃花眼睜圓了,猛然抬頭瞧着傅慎時看了半天。

這貨不僅在短時間內畫完,而且每一條線路都是最優的結果!

所以傅慎時起初看迷宮的時候,並非研究怎麼玩,而是在尋找最短最快的路徑!

當你以為對方剛入門的時候,人家已經直接登了頂。

殷紅豆搓了搓鼻子,她今兒算是見識到什麼叫天賦異稟,傅慎時的腦子確實太好使了,若只是因為不能行走就放棄了人生,太可惜了。

傅慎時雙手交握着,也不知道殷紅豆在想什麼,他挑眉看着她道:「看完了?」

殷紅豆討好地笑着,讚美道:「六爺厲害,每一條都是最快的路,難怪常聽人誇獎六爺天資聰明,奴婢今兒算是見着了。」

傅慎時冷哼一聲,靠在輪椅上,眼瞼半闔,散漫道:「這樣簡單的東西,也是值得拿來你誇。」

殷紅豆走到他跟前去,道:「六爺妄自菲薄了,這東西可不簡單,奴婢就敢誇下這個海口了,咱們府里也就只有您能這麼快就解出來,這還不算厲害呀!」

「那又如何?」傅慎時聲音清淺,似乎帶着些微濃的鼻音,語氣平緩而冷淡,夾雜了些許異樣情緒。

殷紅豆駕輕就熟地走過去,替傅慎時做眼保健操,道:「六爺自輕了。奴婢不知六爺今後有何打算,是想着眼當下,還是留名千古。不過依奴婢看,古今多少文臣武將,能名垂千史的人並不多,根據奴婢長久以來的觀察總結,其實流芳百世者比例最多的是文人群體。當官的人要讀書,除開四書五經,也必讀文人墨客留下的東西,普通百姓們雖然不讀書,卻少不得少不得唱曲兒看戲,他們又不唱的哪位朝廷大臣寫的策論,唱的都是文人留下的東西。」

她的聲音清脆活潑,帶着一絲絲稚嫩,她的手又柔又軟,傅慎時閉着眼,嘴角微揚,有些享受。

殷紅豆又繼續道:「就好比前面的那些朝代,六爺能想起來的文臣武將有多少?文人墨客是不是更多?後者不也是值得敬仰和崇拜的嗎?奴婢以為吧,爭意一時高低到底眼光狹隘,不如爭千秋萬代的名聲。六爺既有才氣,便發揮到極致,並不非要走為官之道。奴婢記得有句詩是這麼念的‘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奴婢覺得這話說的很對,六爺大可從別處一展抱負!」

傅慎時沉默不語。

一大段話說完,殷紅豆盯着傅慎時精緻的臉看了半天,卻見他眼睛都沒睜開,睫毛也沒顫一下,她愈發心虛,便舔了舔乾燥的嘴唇。

難道她今兒的話說多了,傅慎時又不高興了?

殷紅豆手上的力氣越來越輕,生怕按重一丁點,被傅慎時拿來當發脾氣的借口。

突然之間,傅慎時睜開了眼,直勾勾地看着殷紅豆,嚇得她頭皮發麻,渾身一哆嗦,手上的穴位都按歪了。

傅慎時斂起了眼眸,死死地握住她的手,從自己的額上拿開,皺眉道:「……你剛才是不是沒有凈手?」

「……」

好像是。

殷紅豆正欲收回手,傅慎時捉住她的手掌心,扯到自己的眼前一看,她手上可不就是留下了濃重的炭筆痕迹!

可以想見,他的臉上現在會是什麼樣子。

傅慎時眉頭緊鎖,視線緩緩地移到殷紅豆的臉上,切齒道:「你敢不洗手就給我按摩?!」

殷紅豆訕訕一笑,將手掙脫出來,立刻跑到擱置在三角架子水盆前,抹了胰子狠狠地搓着手,扭頭道:「奴婢這就洗,這就洗……六爺別惱,您看奴婢這不就洗着嗎?」

傅慎時雙手緊握扶手,黑着臉地看着殷紅豆。

殷紅豆沾濕了手帕,眨眼功夫都不敢耽誤,又跑到傅慎時面前,道:「奴婢給您擦擦,六爺安心,您臉上沒有多少痕迹,真的沒有,您不信叫時硯來瞧。」

傅慎時瞪着眼,從殷紅豆手裏拽過手帕,把她方才摸過的每一個地方都擦了一遍,直到白凈的臉上出現了淺淺的紅色,才不悅地將帕子重新塞到她手裏,嗓音微啞道:「倘或再有下一次,我就剁了你的手。」

他從來都是一副冷臉,臉頰乍然現了紅色,便是說著嚇人的話,卻也透着些許可親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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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貴不可言 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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