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馳援拉布城
第二日,訓練一如往常,仲將離在與沐雲卿切磋。從拳腳到棍棒,兩人不知切磋過多少回,還是樂此不疲,雖然多數是仲將離獲勝。
這二人唯獨不切磋弓箭。月前仲將離硬逼着沐雲卿比試,這一試之下才發現,沐雲卿弓箭差到神憤鬼泣的地步。當沐雲卿把第一箭射到旁邊靶子的立柱上時,站在箭靶方向的人全都撤開了,只有場上的報靶兵不能離場。他躲得老遠,一場比試下來後背已濕透。
從此仲將離倒是不纏着她比射箭了,改教她射箭,不過三日,仲將離便下了斷言,“你沐雲卿這輩子也學不會弓箭,這弓箭對你就是用來證明人無完人的。”
說來也怪,沐雲卿姿勢正確,力量也有,只是這箭射出去就從未命中過目標。仲將離悲憤的放棄了教沐雲卿射箭的想法。
訓練場上,仲將離正與沐雲卿戰的起勁。一個傳令兵飛奔進訓練場,小聲在仲將離耳邊說了些什麼,仲將離面色有些沉重。
聽完仲將離將手中的兵器扔給沐雲卿。
“傳令,騎兵營校尉主帳議事。”
沐雲卿站在帳外,她站在此處可以清楚的聽到帳內的一切。仲將離很看中她,但她目前只是普通的小兵,沒有資格進帳,不過好歹她還是個帳前親兵,可以偷聽一些。
“幾位校尉,剛得到消息拉布城燃起兩座狼煙,敵人至少在三千人以上,拉布離邊境最近,雖有城牆防禦也需要立刻派兵支援。”仲將離快速說道。
“末將願帶兵前往。”幾個校尉同時請戰。
仲將離擺手止住眾人話頭,“此次我與魏、韓兩位校尉一同前往,其餘人留守。我帶騎兵四千,留守騎兵四千。東胡怕是有大動作,留守的幾位校尉無論如何都不可讓蘇木城有失。”
“末將得令”
沐雲卿在帳外聽到此處,幾步便奔回營帳,快速將自己的鎧甲穿好在主帳外候着。
仲將離帶兵一路疾馳,從蘇木到拉布要將近一個小時的路程。當定北軍騎兵到達拉布城時,城門已破,還未進城就能聽到城內不時傳出的慘叫聲。
零星的幾個東胡騎兵守在城門外,見到定北軍便跑進城裏。仲將離一馬當先衝進城門,城中街道凌亂不堪,接到兩邊的宅子燃起火來。沐雲卿跟在仲將離身邊,剛入城門二十餘米,沐雲卿便發現不對。
“小心,絆馬鎖。”話音未落沖在最前面的仲將離與她便被戰馬掀飛了出去。進城馬速快,城門窄小,後面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還在往裏沖,一時間人仰馬翻,四周衝出許多東胡士兵圍殺過來。
沐雲卿發現有異,騰空中調整姿勢,落地、翻滾、拔刀,斜上揮刀砍倒一人,動作一氣呵成。旁邊仲將離反應更快,一腳將一人踢飛,手中的長刀已沒入另一人的胸膛。
沒有時間喘息,東胡兵一層又一層的圍了上來。沐雲卿和仲將離二人對視一眼,很有默契將空間向前壓,好讓城外大批的騎兵可以入城。
沐雲卿突然靠近仲將離,“情況不對,壓的太輕鬆了。”
沐雲卿在仲將離眼中看到了同樣的疑慮,二人同時低聲說道:“誘敵深入!”
仲將離轉身大喊:“所有人隱蔽。”
嗖嗖嗖箭矢劃過空氣的聲音,第一輪箭雨落下,定北軍立時便倒了一片。誰也沒有料到東胡兵會在身後放箭,其餘未中箭的士兵迅速隱蔽,圍殺的東胡兵也退了一段距離。東胡的弓箭手站在城門樓上,居高臨下更方便射殺,沐雲卿仲將離與幾名士兵躲在主街旁一個小巷裏,幾名士兵抵禦着東胡兵的砍殺。
沐雲卿趴在牆角觀察,街邊倒着幾匹戰馬。她尋着兩波箭雨之間的空擋沖了出去,自戰馬上拿起長-槍,槍尾一挑將戰馬上的弓箭挑向仲將離,沐雲卿一桿長-槍站在主街中心。
沐雲卿動作太過敏捷,仲將離只來得及喊出她的名字,人就已經躥了出去。
又一波箭雨落下,多數人都躲避起來,沐雲卿在外面站着,自然很多箭矢都沖她射來。沐雲卿腳尖在槍尾一踢,長-槍頓時舞的呼呼作響,射向她的箭支紛紛被擊落,長-槍在她面前竟似一面盾牌。
沐雲卿一面旋轉着長-槍一面吼道:“反擊。”
仲將離與沐雲卿默契異常,早在她抵擋箭雨時仲將離便彎弓拉箭,箭矢在他手中猶如連珠炮一般,一箭接連一箭,其它士兵紛紛趁着機會取弓箭反擊。
此時方才退的稍遠的東胡兵又圍了上來。沐雲卿無奈只好再次躲進巷子裏。那邊剛入城的騎兵發現狀況立刻向門樓上衝殺過去,箭雨立時便弱了下來,城門上的東胡兵也陷入近身搏殺。隱蔽的戰士衝出又與東胡兵戰在一起,定北軍有人數優勢,剛剛被伏擊,此時反擊異常兇猛。
只戰了片刻,東胡軍竟隱隱有要敗退之象,城牆上還有零星的利箭射來。仲將離長刀劈砍,敵兵被他甩了出去撞翻街邊的桌子,突然他一個健步撲向街邊的什麼東西。沐雲卿一直在他身邊,見兩個東胡兵彎刀正砍向半蹲着的仲將離,立刻腳下一滑向著仲將離的方向滑去,長-槍搭到仲將離背上,兩柄彎刀便砍在了長-槍之上。
沐雲卿發力挑開彎刀忽聽身後有破空之聲直奔這個方向而來。
沐雲卿心理很清楚,目標肯定是穿着鏈甲的仲將離。沐雲卿轉身單膝跪地將身後的仲將離擋個嚴實,幾乎是同時,沐雲卿剛轉過身利箭便射入左肩。
沐雲卿悶哼一聲咬牙一個回馬槍將身後的東胡兵挑死,只見仲將離抱着一個也就有兩歲的小娃娃站了起來。沐雲卿抓住留在肩外箭羽猛地折斷,只留了短短一小節箭桿。廝殺還在繼續,大約一盞茶的時間,東胡兵又留了幾百具屍首后開始撤退。沐雲卿有些脫力,她杵着長-槍喘息。
此時已是黃昏,天邊血色的殘陽照在染血的定北軍身上更顯壯烈。
“少將軍,東胡騎兵約有三百人從南門沖了出去。”
仲將離從小跟着父兄打仗還沒吃過這等大虧,此時怎肯罷休。他狠狠的抹了一把臉上的血跡,“定北軍騎兵一隊二隊隨我追殺,其餘人等排查拉布城,救助傷員。”
仲將離剛要走沐雲卿一手抓住了他的手臂,“敵方有備而來,量力而行,千萬小心。”
仲將離帶定北軍老兵追擊而去。留下的兩千士兵一部分留下救助傷員,一部分開始挨個街道排查,以免還有隱藏的東胡騎兵。偶爾一些暗巷中會衝出一兩個敵兵,都被亂刀砍死。
沐雲卿左肩受傷,使槍已是不便,她自地上撿了一把長刀握在手中。恍惚間沐雲卿似聽到遠處的傳來呼喝聲。沐雲卿踉蹌着走入暗巷一路尋着聲音找去,聲音越來越清晰,是老人的呼喝和女人的慘叫。
沐雲卿一腳踢開院門只見一個東胡兵正掐着一個老者的脖子,頭卻看着身後。他的身後另外一個東胡兵正壓在一個雪白的軀-體上,旁邊還有一個倒在血泊里的老婦人。
沐雲卿心中怒火中燒,她踢開院門的聲音驚動了那兩個東胡兵。沐雲卿幾乎不給那兩人反應的機會,先是一刀劈了掐着老者的敵兵,反手又砍了正要起身那人的脖子。老者虛脫的滑坐在地上,一面向這邊爬來一邊啜泣着。沐雲卿走向那姑娘那裏才發現那姑娘已經咬舌自盡了。
沐雲卿努力的想要用破碎的衣裳將裸露的軀體包裹住,一次又一次失敗后沐雲卿站起身來,走向台階上的外堂,扯下一塊窗幔蓋在女孩的身上,老者手撫兩具屍身痛哭着。
沐雲卿疲累的坐在廊下的台階上,天空開始下起小雨,沐雲卿漸漸失去意識。
再次醒來是被肩上的痛折磨醒,沐雲卿睜開眼感覺好像有人抓着自己的皮甲在拖着她走,院中的兩具屍首還在那。但那老者卻不見了,沐雲卿頓時清醒了大半,掙扎着就要起身。
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老者的聲音,“莫動莫動”
老人停止拖拽沐雲卿轉到她身前,正是剛才沐雲卿救下的老者。
“你受傷了,姑娘”
沐雲卿驚訝老者對她的稱呼,連忙低頭去看,只見胸前衣襟略開,顯然老者查看過她的傷勢。
老者明顯知道沐雲卿在想什麼。
“我看過姑娘的傷勢了,醫者不分男女的,望姑娘不要介懷。”
沐雲卿一時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姑娘你這肩上的箭矢必須要拔出,耽擱的時間長了可就不好了。”
沐雲卿銀牙緊咬,香肩半露,額頭上滿是細密的汗珠。老者持一把匕首正切割着傷口挑弄着箭頭,沐雲卿悶哼一聲,箭頭終於挑了出來,傷口血如泉涌,老者將紗布傷撒上藥粉按在傷口上,將傷口包紮好,一瓶藥粉放在沐雲卿面前。
“姑娘,收好此葯,每三日換一回葯。你走吧。”
說完老者失魂落魄般走回院中,跪坐在兩具屍首旁。
沐雲卿走到老者身旁,“老人家,請節哀。”
老者的眼睛很是木然的看了看沐雲卿。
沐雲卿咬了咬嘴唇接著說道:“老人家,我有一個不情之請,此時與您說這些實在抱歉”
那老者抬了抬手,眼睛卻一直看着地上的鮮血。
“姑娘請講。”
“麻煩老人家您對我身份保密,不能被他人知曉。”
老者點了點頭。
“姑娘放心,你救過我,我會為你保密的。”
小雨一直下,老者的衣衫已經濕透,沐雲卿幫着老者將將兩個屍首抬到廊下讓雨水淋不到。
“老人家,多謝您給我治傷,只是街道上還有很多受傷的定北軍,不知能否請老人家出手相助”
老者呆坐了半晌才起身在架子上抓了好幾瓶葯背上醫箱。
“走吧軍爺,定北軍對北境有恩,我等必須相幫。”
沐雲卿看着老者緩緩關上院門,就在即將關上的一刻,老者的目光仍緊緊的定在廊下那兩具被窗幔蓋着的屍首。院門合上,老者的臉上是一種死寂哀傷,沉默了兩秒鐘,老者深深出了一口氣,目光漸漸明亮,他轉身步伐堅定向主街走去。
沐雲卿十分欽佩老者,她捫心自問若這些事發生在她身上,她一定無法向老者這般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