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綢繆未雨時
蕭策還在整理茶具，看到張澤宸空手走來，不由得挑眉：“這是怎麼了？”
張澤宸也很無語：“不知道，不過也沒什麼。蕭先生，告辭了，明日再來。”
“去吧。”看着她小小的身影漸漸遠去，蕭策帶着用具回到屋中。
隱玉依舊一副怒氣沖沖的模樣。
“不是剛和好嗎？怎的又吵架了？”蕭策近日見多了隱玉孩子氣的樣子，已經淡定了許多。
“叔父，這樣胸無大志的小兒，你還是不要浪費精力了。”隱玉把方才的經歷完完整整的講了一遍。
蕭策坐在椅子上，正色道：“隱玉，是你着相了。陶淵明、書聖王羲之、嵇康，古往今來就有之。是為了求學問，還是出仕都不過是個人的本心。張澤宸小小年紀就有如此想法，很了不起。”
“叔父，”隱玉皺眉，“我只是——”
他兩年前從京城走出來，才發現這個國家已經如此破敗不堪，無數的流民、乞丐，山賊、劫匪，隱玉看來眼中，心中時刻在擔憂，大慶還能撐多久。
隱玉年紀尚小，只有京城的大人們能夠力挽狂瀾，出來的久了又發現京城中大多數在醉生夢死。
所以隱玉對路上遇到的有識之士總是有很多期待，張澤宸年齡幼小天分極高，更是被他另眼相看。
“隱玉，待你回京，必定能讓世人刮目相看！”蕭策讚歎道。
讚歎完之後，蕭策又問道：“張澤宸在跟一個獵戶學習打獵？”
隱玉點了點頭。
“真是一個好學的孩子，若是能夠堅持下來，雖然他出身低微，也可以稱得上文武雙全了。若有暇，我們去拜訪這位獵戶吧。”
當天張澤宸回到家中，想要幫忙做飯，又被趕去學習。
無所事事的張澤宸拿着自己的小弓箭開始練習。
“石頭，我回來了。”紹敏歡歡喜喜的跑進了院子，正好看到張澤宸在練習射箭，又憶起上午不愉快的時間，頓時蔫了。
“石頭、敏兒，吃飯了。”王氏招呼二人。
飯桌上，王氏也看到了張澤宸手掌的紅腫，連忙問道是怎麼來的。
張澤宸滿不在乎的晃了晃：“娘，這個就是看起來嚇人，一點都不疼，你不用管了。”
王氏嘆口氣，兒子大了，越來越有主見。
“敏哥，你來教我今天謝先生講的吧。”張澤宸跟紹敏在院子中玩了一會說道。
紹敏從木柴堆上找出兩根木棍，一根遞給了張澤宸，很是得意，自己這個當哥哥的終於可以教弟弟了！
自從認識張澤宸以來，紹敏備受打擊，除了身高、體重，自己幾乎樣樣不如張澤宸，現在終於找回自信了。
“今日先生講的三字經，石頭，我先寫給你看。”
努力回想着先生講過的內容，紹敏慢慢寫了起來：
“人之初...養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一共四十八個字。”
彎彎扭扭的字體佔了幾乎三平米的面積，看的出來紹敏很不習慣用樹枝，不過整個村子用紙筆練習的都沒有幾個。
紹敏讀了一遍之後，雙手背在身後，學着先生的模樣說道：“這第一個字——”
“敏哥，你看我寫的對不對。”
張澤宸直接打斷了他拿起樹枝，流暢的寫了起來，很快就寫完了。
紹敏嘴巴大大的張開，幾乎能塞下一個雞蛋。他氣憤的指着張澤宸：“你這不是會嗎？！”
張澤宸無辜的說：“敏哥，在你講之前，我是真的不會。”
“你！氣死我了。”紹敏好容易找回了自信，現在看張澤宸只聽自己一遍就會了，頓時自閉了，跑到牆角邊自己生悶氣去了。
略一思考，張澤宸跑到紹敏身邊蹲下來拽着袖子說：“我就是記憶力好，論起做生意來比你可是差遠了。沒錢的書獃子多的很，說不準以後我還要找敏哥救濟呢。現在生我的氣，以後也不理我了嗎？那我只能餓死了。”
張澤宸越說越委屈，紹敏也不好意思起來。
想想張澤宸的話很有道理，死讀書的老秀才他可是見過不少。
而且兄弟聰明自己應該開心才是。
想到這裏紹敏站起身來：“你放心，以後沒錢了我肯定養你！哥哥再教你一些字。”
兩個人一個教，一個學，天色很快就暗了下來。
王氏外屋內看了看兩個認真的孩子，微笑着提醒道：“春日晚上天涼，快進屋來吧，仔細着了涼！”
“乾娘，馬上了。”紹敏搶先回答道，然後看着張澤宸寫完最後幾個字，拽着他回屋去了。
一盞小小的油燈亮了起來，王氏在一旁縫衣服，張澤宸拿起小弓箭繼續練習，師父佈置的任務是拉弓五百次，她還差二百次。
紹敏看看王氏，看看張澤宸，最後乖乖的拿起樹枝繼續練字起來。
每個人都這麼認真的生活，紹敏也慢慢踏實起來。
深夜，兩個孩子都睡去了。
“大嫂”門口傳來輕輕的呼喚聲，李獵戶提着一隻兔子走了進來，
王氏輕輕推開門，只看了一眼就低下了頭：“李兄弟以後不要經常送吃的來了，去鎮上賣了攢錢也好成個家。”
李獵戶澀澀的一笑：“我只想看着石頭好好長大。大嫂，石頭他現在本來就在長身體，又日日練武不可缺了肉食，我也是她——”
李獵戶欲言又止，把兔子還有一個小瓶子放在地上：“今日他離開的時候忘了把這個給她，這葯每日塗在手上可以緩解疼痛。”
“緩解疼痛？難道石頭手一直疼嗎？”王氏眼圈一紅，才明白石頭先前不過是在欺騙自己，幽幽的嘆口氣：“就不能不學嗎”
“大嫂，原我也想着有我護着她就夠了，可是就像那日的拐子，總有我顧不到的地方，而且——”李獵戶想起張澤宸曾經提到過的龍虎山上土匪太多，恐有變故。
當日雖然李獵戶不許張澤宸多提，但還是記在心底了。不過想想王氏一介女流，還是不要嚇唬她了。
李獵戶沒有說完，王氏也聽出非如此不可的意思，只能心疼着默默接受了。
“大嫂，那個公子哥還要留在你家多久？”
王氏回頭看了一眼已經熄燈的屋子，嘴角漏出一絲笑意：“紹敏是個好孩子，今日還教石頭習字。不過多一雙筷子的事，他們同吃同睡，我想着石頭若是以後當個賬房先生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