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弟弟莫名地失蹤
美麗的湘江,像一條綠色的飄帶,蜿蜒向北;漁樵江渚,白沙洲上,行行白鷺,一襲的白衣白裙,像天使下凡,飄然而下,躍過江面,激起絲絲的微瀾。
“文錦鴻、肖立軍,你們在哪裏?”蜿蜒曲折的大堤上,村民打着火把在聲嘶力竭地呼喊,刺耳的聲音驚破了寧靜的夜空,驚飛了洲上的白鷺,火把的倒影在江中蕩漾成一條長長的火龍,在翩翩起舞;江面上水波蕩漾,浪潮不停地拍擊着江岸,水花飛濺,迴轉成一個個旋渦。
“文錦鴻,快回家吧!你在哪裏?”夏玉蘭歇斯底里地喊著兒子文錦鴻的名字,連滾帶爬,頭髮披散,面色憔悴,一路踉蹌着爬上了江邊大堤,可是,尋了一整夜,江水依舊,滾滾北去,兒子卻依然沒有找着,她絕望了,心涼了,一陣天旋地轉,夏玉蘭一頭栽倒在大堤上。
文錦荷和文錦儀兩姐妹淚眼婆娑地搖晃着她們的母親,聲嘶力竭地喊着,媽媽,你快醒醒吧;媽媽,你快醒醒吧,弟弟要是回家了,找不到你怎麼辦呀?
堤上吹起了江風,文化龍打了一個冷顫,他打着火把,急於星火地走了過來,老來得子的他,盼星星盼月亮才盼來了兒子,如今,兒子莫名其妙地不見了,他心中的怒火在熊熊燃燒,本想找老婆發泄一通,咆哮一回,可一見那像泥一樣癱倒在地的夏玉蘭,他長嘆一聲,丟下火把,躬下身子,跪在地上,使勁地掐着她的人中,大聲地呼喊:夏玉蘭,你這臭娘們,兒子還沒找到,你可不能死呀!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江水依然汩汩滔滔,幾分鐘后,夏玉蘭睜開了滿是血絲的眼睛,淚如泉湧地說,化龍,對不起,我們的兒子找不着了,你叫我怎麼辦呀?
弟弟失蹤的這一年,文錦荷正在讀高三,當她放學回家的時候,母親夏玉蘭焦急地告訴她,弟弟文錦鴻不見了,怎麼找都找不着。
弟弟文錦鴻剛滿六歲,本來是跟着母親夏玉蘭去集市上賣魚的,但是,他覺得不好玩就獨自一人回了家,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等夏玉蘭收攤回到家裏,不見了文錦鴻,把整個村子尋遍了,也沒找到,他就這樣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文錦荷跟着母親在村裡四處打聽弟弟的消息,同村的肖大叔和肖大嬸也急得像火燒眉毛似的,他們也在到處找他們的兒子肖立軍,卻一直沒有找到。一個小小的漁村,突然之間,兩家的小孩都不見了,村民的臉都變成了鐵青色,一種不祥的預感籠罩在心頭。
村民文樹飛見他們在四處尋找自家的小孩,咧着大嘴,小眼睛眯成一條線,神秘兮兮地說,今天村裡來了一個外地人,自稱是魚販子,在村裡到處轉悠,但我看着那人不像魚販子,倒像是個人販子,你們兩家的孩子莫怕被他拐走了吧。
夏玉蘭正心急如焚,文樹飛的話讓她精神差點崩潰,她怒目圓睜,立馬發飆,你胡說什麼呢,你家的小孩才被人販子拐走了呢。
肖大叔正急火攻心,他一聽文樹飛在咒自己的兒子被人拐走了,暴脾氣就像火山爆發一般,揮起拳頭就擂了過去,幸虧文樹飛躲閃得快,不然肯定會被打得鼻青臉腫,眼冒金星。
很快,另一個版本在村裡傳開了,村民肖大偉見文家和肖家都在找孩子,他繪聲繪色,添油加醋地說,下午四點多的時候,我看見文錦鴻和肖立軍到江邊的大堤上玩去了,這麼久還沒回,只怕是掉進江里去了。
肖大偉的話雖說得合情合理,但夏玉蘭還是不相信自己兒子會掉江里去了,她將信將疑地說,我們家錦鴻從小就在江邊玩,他會游水呀,就算掉進江里也不會有事的。
肖大叔鼻子一哼,不以為然地說,我們家立軍也會游水呀,肖大偉,你到底看見他們去大堤沒有?
儘管兩家都不太相信這個事實,可江水無情,誰也不能打包票,死馬也得當活馬醫,他們只好在村裡四處吆喝,讓村民幫着到江邊去找人。
救人一命勝早七級浮屠。村長的幾聲銅鑼,配着鴨公子樣的幾聲吆喝,村民都打着火把來到了大堤上,可是,村民沿着江邊尋了幾個小時后,始終沒有看到文錦鴻和肖立軍的蹤影,難免失落起來。
夜已深,江上霧氣氤氳,煙雨朦朧,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再尋下去也於事無補,村民只好拖着疲倦的身體,帶着失望的心情打道回府。
文化龍坐在烏漆麻黑的飯桌前,那臉黑得跟飯桌一樣,手裏提着一瓶子酒,灌了一口又一口,眼睛通紅,血絲連連,青筋暴露,眉頭皺成了兩座小山,活像一條斗紅了眼的公牛。
夏玉蘭坐在床上,難以入睡,兩眼佈滿了血絲,臉色憔悴,淚痕斑斑,嘴裏在不停地念叨,我的兒呀,你去哪裏了?媽媽不該讓你一個人回家的,你快回來吧,你這是想急死你媽呀!
文錦荷看到傷心欲絕的念念叨叨的夏玉蘭,很自然地想起了魯迅先生《祝福》裏那個失去了兒子阿毛,天天不厭其煩地向人講述阿毛故事的可憐的祥林嫂,她甚至有點擔心,長此以往,夏玉蘭是否能承受得住這個沉重的打擊,該不會真的像祥林嫂一樣,變得神智全無,行屍走肉。
妹妹文錦儀耷拉着黑黑的眼袋,一臉的倦意,搖了搖姐姐的胳臂,“姐,你還在想弟弟啊,睡吧,我們明天還得上學呢。”
兩個大活人就這麼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銷聲匿跡了,背靠大山,面朝湘江的漁家灣被蒙上了一層陰森恐怖的氣氛,一大早,天剛蒙蒙亮,江上氤氳的霧氣還未散去,烏鴉在聒聒地叫着,大家開始議論紛紛,一個個神色凝重,心裏沉甸甸的,擔心頃刻間同樣的災難會降臨到自己家裏。
文錦荷背着書包,手裏拿着一個蒸紅薯,沿着蜿蜒曲折,芳草萋萋的江邊一路走,一路傷心落淚地喊,弟弟,你在哪裏啊?快回家吃早飯吧,你媽媽在等你。
江水滔滔,驚濤拍岸,槳聲欸乃,江水無音,文錦荷並沒有喊回來弟弟,她只得帶着無比失落的心情,悻悻然地朝着學校的方向走去。
夏玉蘭起床后,並沒有按部就班地,像往常一樣生火做飯,而是目光痴獃地、搖搖晃晃、滿眼憂傷地向著江邊走去,她真希望有奇迹發生,真希望文錦鴻能平安無事,真希望老天爺能夠把她兒子送回來。
鄰家王嬸見她失魂落魄、怏怏若失的樣子,心裏很不落味,關切地說,化龍家的,飯還沒吃呢,你這是去哪裏呀?
夏玉蘭就像被惡魔附身了一樣,全然沒有聽見王嬸的話,凄然地驚叫一聲:我家錦鴻不會有事的,你們都在騙我,我要去找他,我一定會找到他的;老天爺啊,你害我還不夠嗎?讓我們家錦鴻回來吧。
夏玉蘭的眼淚哭幹了,心也碎得像那被文化龍砸碎的酒瓶一樣,再也修復不起來了,她目光獃滯地深一腳淺一腳地走上了江堤!
江水滔滔,奔流不息,夏玉蘭孤零零地畏縮着坐在大堤上!東邊的太陽冉冉升起,露出了魚肚白,江上的霧氣消散殆盡,汽笛的長鳴聲驚擾着白鷺洲上的白鷺,它們像白衣天使一般在江面上翱翔,是那樣的優雅、無拘無束。
夏玉蘭本來明澈如水的雙眸,似乎在一天一夜之間,像似被什麼東西掏空了,變得空洞無神,整個人如同植物人一般。
王嬸感覺到夏玉蘭的神色有些不對,實在讓人擔心,她怕夏玉來一時想不開,干出什麼蠢事,便悄悄地跟了過來。
夏玉蘭正獨自坐在江邊發愣,形單影隻,嘴裏像和尚念經一樣,喃喃自語,王嬸心裏很是不安,便走了過去,“化龍家的,回家吧,江邊風太大,容易着涼的。”
夏玉蘭木然地看着奔騰不息的江水,根本沒有聽見王嬸的話,她自顧自地反反覆復地說:“我在等我們家錦鴻呢,他一定會回的;我在等我們家錦鴻呢,他一定會回的。”
王嬸見她這樣神魂顛倒,搖了搖頭,淚眼漣漣,很無奈地說,老天呀,你到底造的什麼孽啊?把好端端的一個人變成了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