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斷後者
越往裏面深入,灌木叢之間的空隙就變得越大,這更讓諾茨覺得自己做出了一個無比正確的選擇。
那些像老鼠一樣令人討厭的傢伙,肯定就躲在灌木叢的深處,要是他們以為這樣就安全了的話,那可就太天真了……
“所有人,都給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任何一個角落都不要放過,說不定敵人就趴在你的腳邊,或者蹲在你頭頂的樹枝上面——誰要能第一個發現敵人,回去賞半加侖伏特加!”
半加侖伏特加,在物資匱乏的北部聯邦,那已經算是諾茨這種基層士官一個月的配額了,聽到這幾個字,諾茨手下的士兵們都不由得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北蠻人天生嗜酒,伏特加對於他們來說甚至有着生命之水的別稱,一個土生土長的北蠻人可以忍受一天不吃一點食物,但卻無法忍受一天嘴唇粘不到一滴伏特加——在北部聯邦還佔據着凜風平原的時候,這片貧瘠土地上產出的糧食,差不多有一半都是被拿去釀造伏特加了。
而在被趕離故土之後,這種色澤澄清的酒精飲料變成了一種奢侈品,只有前線軍隊和一些需要忍耐酷寒的工作崗位才能得到定時定量的配給,至於大多數的平民,就只能用酒醪蒸餾之後剩下的殘渣兌水喝……但即便如此,這種含有少量有毒物質的“飲品”也不是北部聯邦的平民們每天都能喝到的。
對於生活在寒風群島的北蠻人來說,活着,本身就已經一場艱辛的戰鬥,想要改變這種生活,那就只有一個辦法——奪回曾經屬於他們的故土。
……
就在諾茨小隊在灌木叢里前進了百米左右的時候,突然“咚”地一聲,一個金屬罐頭從地上的一堆枯枝裏面彈了出來,跳到了半空之中!
沒人知道是誰觸發了這枚隱藏在枯枝堆里的地雷,所有士兵的眼神都直愣愣地盯着那枚在空中旋轉的金屬罐頭,只有諾茨在第一時間反應了過來,他發出了一聲怒吼,用肘部撞開了身前的兩名士兵,沖了過去,一把將這個金屬罐頭抄在了懷裏,撲倒在了地上!
但是……金屬罐子並沒有爆炸,諾茨只感到似乎有一股氣體從罐子裏面噴射了出來,帶着一股濃重的腐草氣味……
“是……是毒氣!”他很想開口大聲地警告自己的部下,然而在不知不覺之間,他的整條舌頭都已經變得僵硬無比了,徒勞地在口腔裏面擺動,但卻發不出半個清晰的音節。
窒息感漸漸襲來,諾茨的意識開始緩慢地消散……
……
另一邊,謝爾蓋帶着手下的十人繼續沿着腳下的小徑朝着林子深入前進,但沒走多遠,他們就發現眼下的這條路是個死胡同,小徑的盡頭是一片近乎垂直的峭壁,峭壁上面還覆蓋著一層堅冰,在沒有冰鎬和繩索的幫助下,根本無法進行翻越。
而在峭壁之上,也沒有任何冰鎬或是繩索留下的痕迹。
“全體返回,和諾茨小隊進行會合。”謝爾蓋站在峭壁前觀察了一陣,思索了片刻,下達了命令。
……
正如灰燼所預計的一樣,聯邦軍的幾支小隊不是走進了死胡同,就是觸發了各式各樣的陷阱,這些陷阱絕大多數都並不致命,但卻成功地拖慢了這些小隊的速度,即便成功地排除掉了那些陷阱,這些士兵們也大多變得如同驚弓之鳥一般,每一次邁步都會再三確認落腳之處有沒有什麼異常。
只有其中一支小隊,得以順利地進入了枯木林的深處。
正如“八門遁甲”之中有着“生門”存在一樣,任何陣法都必然會留有至少一條出路,即便是最兇險的殺陣之中也必然會存在着一線生機,更別說灰燼這種入門者佈置的迷陣了。
而這個迷陣之中的出路,便是莉莉他們進入林子之後開闢出來的那條通道。
這條通道灰燼沒有辦法將它遮蓋起來,強行偽裝反而會起到欲蓋彌彰的效果,他只能製造更多的岔路去迷惑敵人……但如果聯邦的追擊部隊選擇分兵的話,那麼就必然會有一隊人選中那條正確的通道。
這個時候,灰燼已經追上了莉莉他們,並且將這個情況告訴了他們。
“也就是說,我們至少會被其中一隊人追上,是吧?”
“對,所以,必須得留人斷後。”灰燼點了點頭。
莉莉是不可能留下來的,據點的準確方位,在場的所有人里就只有她才知道,獵戶的妻子和女兒更是從一開始就已經被排除了,斷後的人選,就只剩下灰燼和獵戶兩人了。
斷後意味着什麼,兩人心裏都很清楚,留下的那個人,至少要面對十名以上的聯邦軍士兵,而且在這種地形下,閃躲的空間極為有限,灌木叢又無法像粗壯的樹榦一樣阻隔子彈的穿透,一旦發生交火,結局可想而知。
獵戶舔了舔自己的乾燥而皸裂的嘴唇,看了看自己的妻子,又看了看站在不遠處的灰燼,沒有說話。
灰燼知道,如果這個時候自己強行“命令”獵戶去斷後的話,他一定不會拒絕,但是,從獵戶的眼睛裏,他又看到了那種對於求生的強烈渴望。
讓獵戶去斷後的話,他一定會死,但如果自己去斷後的話,卻不一定。
他手裏還有好幾張尚未打出的底牌,如果將這些底牌都用上的話,運氣好點,說不定他還有機會將那隊聯邦軍全部幹掉。
當然,前提是不能出現任何意外,而且幸運女神還必須得站在他這邊才行。
說實話,灰燼他並不想去斷後,他自認為自己不是一個當英雄的料,而且,對於當英雄他也沒有任何興趣。
英雄大多活不長命,這是他從各種正史、野史乃至是裏面總結出來的一條鐵律。
然而,在場的所有人之中,唯一能夠擔任這個任務並且有着生還機會的人,就只有他一個。
“我去吧。”灰燼話剛剛說出口,獵戶突然將他的手摁在了灰燼的肩膀上面。
這個面容憔悴的男人搖了搖頭,將背上的女孩子解了下來,塞進了灰燼的懷裏。
“如果可以,我能不能向您請求一件事。”獵戶緊盯着灰燼,用一種懇切……或者說是懇求的語氣說道。
灰燼將裹着小女孩的被褥抱在了懷裏,事實上,就算獵戶不說,他也知道對方向自己請求的是什麼事。
“你會死的。”灰燼將女孩塞還給了獵戶,“還是我去吧,至少我有辦法逃出來。”
“……”獵戶愣了一下,隨後轉身又將女兒遞給了妻子。
“我跟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