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唐越兒一回來,將從莊子上帶來的野味兒都讓人送進了后廚里,再回曦園來,就聽侍女丫鬟們在議論賜婚的事情。
賜婚的旨意已經下來了。
她什麼都沒說,很平靜地接受了。
此時聽見朱鈺一迭聲地問她這兩日去了何處,她也懶得理,只低着頭逗弄着懷裏的小貓崽兒。
“怎麼不說話?”朱鈺笑着問了一句,也伸出手去摸了摸小貓崽兒,“在哪裏弄來的,這麼小,倒是可愛得很。”
唐越兒仍是頭也不抬,淡淡道:“別人送的。”
朱鈺一怔,眉頭不禁蹙起,問道:“....誰送你的?這小貓崽兒一看就是土貓,京城裏不會有人養這種貓,多半是城外鄉間的莊子上養的母貓才下的小貓....你從顧家出去后,跟着別人去了莊子上?是誰家的莊子?”
唐越兒萬萬沒有想到,就憑着這麼一隻小貓崽兒和她短短的一句話,朱鈺就能猜出這麼多來,而且還猜得挺對的....她心裏不由暗暗佩服,這個傢伙倒是真的有幾分聰明啊。
“我是去了莊子上,但是和誰去的,是誰的莊子,”唐越兒抬頭看了朱鈺一眼,並不想和他說實話,“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朱鈺知道唐越兒是在為裴昭說的那些話而生氣,不禁嘆了一聲,道:“你就這樣一點消息都沒有,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我知道你是聽到了那些閑話,其實你又何必在意,裴昭那小子向來嘴上沒有分寸,慣會胡說八道,你放心,我已經狠狠將他懲罰過了,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唐越兒笑了一聲,道:“我沒生氣,裴昭說得挺對的,我為什麼要生氣?我就是像他說的那樣,霸道,不講道理,喜歡發脾氣,討人厭...簡直半點好處都沒有,他說的是實話,我幹嘛要生氣呢?”
“還說不生氣,”朱鈺仍是笑着哄她,“要是不生氣,你怎麼會氣得扭頭就走?還把朱栩打了一頓,你當我不知道你打他是為了出氣嗎?還離家出走,回了娘家,和別人去了莊子上,半點消息也不讓人透露給我....回來了之後,也不看我,也不想搭理我,都這樣了,還說沒有生氣?”
唐越兒哼了一聲,道:“你還有時間管我有沒有生氣?我都聽說了,賜婚的旨意已經下了,急得很,年後正月十六就要禮成,你也該去忙着預備婚事了,何必在這裏與我說這些無用的話,浪費你的時間,還有裴昭,他說的都是實話,你罰他做什麼呢?你這樣的話,今後你身邊的人還有哪一個敢說實話?難道你想讓他們都瞞着你,欺騙你嗎?”
朱鈺笑道:“你不生氣,我也生氣了,氣他胡說八道,敢在背後議論你....我都不捨得說你一句半句的,他憑什麼?他說了那麼大一通閑話,我要是不罰他,那我也別做這個什麼王爺了,有那等善心和寬容,我不如吃齋念佛做和尚去。”
“你還想做和尚呢?”唐越兒抬頭瞥了朱鈺一眼,“你如今就要娶側妃了,你可捨得做和尚去?再說了,你做了和尚,你的側妃可該怎麼辦呢?人家對你可是痴心一片,又是皇上賜婚,你可別辜負了人家才好。”
朱鈺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小女子,還說沒有生氣,沒有吃醋呢,這話里話外的醋味兒都能酸死人了。
唐越兒話雖說得難聽,但是落在朱鈺耳朵里,非但不覺得酸,反而讓他心裏生出一種甜蜜的滋味。
吃醋好啊,吃醋就正是說明這小女子是在乎他的,因為他要娶側妃了,她心裏不高興,所以才吃醋呢,要是半點不在乎他,怎麼會吃醋?
朱鈺看着唐越兒,滿心歡喜,眼神清亮而熾熱,笑道:“管她呢,我要怎樣就怎樣,關她何事?我才不會理會她是怎麼想的,我只在乎你怎麼想。”
唐越兒沒好氣地冷哼一聲,道:“謝謝,不用,我受不起。”
“真的?”朱鈺仍是笑,“真的不用,真的受不起?”
唐越兒道:“可不是嗎?當然是真的,騙你做什麼?”
朱鈺滿眼都是笑,又伸手去摸小貓崽兒,手才伸過去,就被唐越兒一把拍開了。
“這是我的,不許你碰。”唐越兒嗔了他一句。
“好,好,我不碰,”朱鈺道,“這小貓崽兒真乖,比母妃宮裏的雪梨兒可乖巧得多了,你好好養着,長大了肯定也是只聰明乖巧的貓兒呢。”
唐越兒不以為然,道:“要你管?這是我的貓,我願意怎麼養就怎麼養,我要把它養得比我還霸道,比我還不講道理,比我還討人厭,那隻雪梨兒抓傷過我的手,我要把我的這隻貓養得比雪梨兒還凶,讓它去找雪梨兒打架,幫我報仇才好呢。”
朱鈺聽得笑了起來,撫掌道:“好,好得很,這個主意非常不錯,我支持你,我也巴不得能有隻貓可以與雪梨兒一較高下呢。”
唐越兒又不說話了。
這時菱枝從后廚里端了一碗魚泥來,是唐越兒特意吩咐的,挑新鮮的刺少的魚,隔水蒸熟了再搗成魚泥,好餵給小貓崽兒吃。
唐越兒接過裝着魚泥的小碗,喂到了小貓崽兒嘴邊,小貓崽兒聞了聞,就將毛茸茸的小腦袋伸進了碗裏,舔着魚泥吃了起來。
倒是吃得香甜,唐越兒看着,臉上總算露了一點笑意。
菱枝在一旁道:“郡主,你帶回來的那些野味兒要怎麼做着吃?后廚里的人在問呢。”
唐越兒還未回答,朱鈺接過話,問道:“你家郡主還從莊子上帶野味兒回來了?都帶了些什麼?”
菱枝笑道:“鹿肉,野雞,野兔都有呢,都是剝了皮洗乾淨,用鹽淹漬好了的,直接做來吃就行了。”
朱鈺又扭頭看着唐越兒,語氣里甚是訝異地道:“....你莫不是還打獵去了?”
唐越兒點了點頭,道:“是啊,我是打獵去了,怎麼了?不可以嗎?”
朱鈺沉默了一會兒,聲音忽然低了一些,道:“當然是可以的,你喜歡怎樣就怎樣,打個獵而已,當然可以。”
唐越兒哼了一聲,對菱枝道:“鹿肉要烤來吃,別的....你讓后廚里看着做吧。”
“哎。”菱枝領命退出去了。
唐越兒喂完了小貓崽兒,就將它放到窩裏睡覺去了,自己則取出流花劍,坐在軟榻上,自己拭劍去了。
也有好久不曾把這劍取出來瞧瞧了,這時拿在手裏細細地拭着,唐越兒不免又想起了才和韓凌認識的時候的情景。
歷歷在目,彷彿都只是前幾天的事情,但是一轉眼,已經過去大半年了。
.....韓凌,唐越兒默默念着這個名字,他是多好的一個人啊,意氣風發的少年郎,一身錦衣,端的是威嚴洒脫,對她也是格外的好,無處不慣着她,讓着她,想盡法子地哄她開心,他為她所做的一切,真的只是把她當成朋友嗎?
唐越兒此時才後知後覺地領悟到了什麼...韓凌,他對她,絕不只是朋友之間那樣簡單。
“你在想什麼?”朱鈺忽然開口問了一句。
問得唐越兒一怔,搖了搖頭,有點兒心虛地道:“沒想什麼,我能想什麼呢....”
朱鈺笑了笑,道:“還是不能告訴我,你是和誰去打獵了嗎?又是在哪裏住了一晚才回來的嗎?”
唐越兒停下拭劍的手,抬頭看着朱鈺,目光鎮定地道:“你就一定要知道嗎?”
朱鈺也看着她,四目相對,他卻沒有說什麼,過了片刻,他又笑了笑,道:“不是一定要知道,你不願意說,就算了吧。其實我也只是着急,怕你在外面出了什麼事,你也知道,如今京城裏亂得很,出了那許多人命案....不過你既然安然無恙地回來,也就罷了,今後再要出門,記得告訴我一聲,免得我擔心。”
說完,他站了起來,看樣子是要轉身出去。
“我和韓凌打獵去了,”唐越兒低頭繼續拭劍,語氣淡淡地道,“我和他去了他家的莊子,他帶我打獵,就是這樣。”
朱鈺聞言,頓時握緊了自己的手,緊攥成拳,過了好一會兒,才瞭然一笑,道:“原來是他啊....我就知道是他,既然是他,你又何必瞞着我?他是我的心腹之人,你與他在一處,必是無礙的,我也放心。”
哼,你倒是大方....唐越兒在心裏翻了個白眼,頗是不屑地想,你一點都不在乎我,當然也更不會在乎我和什麼人去打獵,又是在誰的莊子上住了一晚了。你現在就要娶側妃了,當然是一心一意的將心思都放在側妃身上了。
心裏想着,嘴上便也懶得再說什麼了。
唐越兒只低着頭拭劍,不再吱聲兒了。
朱鈺見她又悶悶地,自己心裏也不大好受,酸得很,這小女子一聲不吭地跑出去,果然又是去見韓凌了,還和韓凌去了韓家的莊子上,不僅如此,還在那裏住了一晚.....她這是真的沒心沒肺,還是不懂得男女有別,或是一點都不在乎她自己,還有他的臉面了?人言可畏,她到底是個有夫之婦,怎麼就半點也不知道避嫌呢?她就那麼喜歡和韓凌待在一起呢?
朱鈺越想心裏越不痛快,一扭頭,見旁邊地上的小窩裏睡着那隻小貓崽兒,心裏更是窩火。
這小貓崽兒大約也是韓凌送給她的吧?難怪她喜歡成這個樣子....韓凌送的東西,她就這樣珍之重之嗎?
朱鈺簡直已經打翻了醋缸了,偏唐越兒還毫不知情,一副坦然無畏的模樣,落在朱鈺眼裏,讓他恨得牙根兒痒痒了。可是偏還不能說什麼,否則就顯得他小氣,顯得他對韓凌生份,顯得他沒有身為王爺的大度胸懷....
難受也只能放在自己心裏憋着,這小女子還能發個脾氣,撒個嬌兒不理人,可是他能怎麼辦呢?她本就不理他了,要是他也發脾氣不理人,那不就等於越發將她推向韓凌了嗎?
雖說自己和她大婚至今也有大半年了,可是根本就沒有夫妻之實....如果這小女子總是和韓凌走得近,哪一天突然轉了心思,想要與韓凌在一起,韓凌未必不會為了她而背叛自己這個主子,如果真有那一天,自己可真要後悔莫及了。
朱鈺決定敲打一下唐越兒,讓她收斂些。
他轉過身來又往軟榻上坐下了,臉上帶了一點兒笑,溫聲道:“我與你商量一件事,可好?”
“什麼事?你說。”唐越兒認認真真地拭着劍,聞言隨口搭了一句。
朱鈺在心裏斟酌了一下措詞,慢慢地道:“就是....你與我成婚也有大半年,初時因為採花賊一事,就已經鬧過一陣風傳,後來,你又時常與韓凌來往,而且也不避着人,你知不知道,已經有人暗中向我透露過,曾見到你與他在一起騎馬穿街,一起吃飯喝酒....當然,我知道你們之間並沒有什麼,所以也就沒有問過你,也未將旁人的話放在心上,但是我畢竟是個皇子,你是我的王妃,而他卻是我的心腹之人,你總是這樣與他來往,似乎....是不是不大合適?”
唐越兒抬眸看着朱鈺,笑了笑,道:“你是想說,我與你的心腹之人來往,不合適?”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吧。”朱鈺咳了一聲,輕聲道。
唐越兒點了點頭,道:“哦,行,你不用說了,我明白了。韓凌是你的心腹之人,我和他來往,不合適,那我就不和他來往了便是,我去尋個不是你心腹的人來往,行不行?這樣就不會不合適了吧?”
朱鈺聞言,愣了一愣,然後臉色就有些難看了,他指着唐越兒,沉聲道:“你.....你這是故意氣我嗎?你分明知道我方才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你卻偏要屈解,你——”
“我怎麼了?”唐越兒看着朱鈺,眼神里滿是倔強之意,“你想管我,是吧?但是我想告訴你,你休想...你要是覺得我和韓凌來往,你心裏不痛快,其實你大可以不把我當作你的王妃就可以,或是一紙休書寫給我,我立刻從你這王府里搬出去,你眼不見為凈,我也落得個清靜自在,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