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回憶
“嗯…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要想了,想來想去也想不通,還不如暫時放下,做點別的事情。”軒安慰着。
墨霜深吸了口氣點了點頭道:“我去喊人打水來洗浴,你待在房裏。”說罷,他便出門去了。
軒一個人無聊的坐在床上,看着白天墨霜送自己的匯芸囊和符紙,心下感動卻愁眉不展。他從囊中取出兩根長刺,一根自己原本拿着的,一根則是洞裏取出來的;他將兩根凌骨刺並排放在桌子上,獃獃的看着那根某一處有一個缺口的凌骨刺。
他記得寒跟他一起逃命的時候,摔傷過椎骨,那是很多年前,他們躲避獵人追捕時,他不小心從山坡上滾下去造成的。
鬱鬱蔥蔥的林間,夏蟬聒噪的鳴叫聲此起彼伏。兩個瘦弱的少年在林間滿頭大汗的跑着,神色驚慌,他們上氣不接下氣,但任然會甘心耗費氣力去不斷的回頭張望。
隨之而來的是身後的叫吼聲,與少年的驚慌截然相反的是他們的興奮。
“在那!往那邊跑了,追!”
“我看見了,山坡那裏!”
“放弩!快放弩!”
“獵犬,過去!”
……
就這樣,被追趕着。躲着後面時而[射[出的弩[箭;與獵犬賽跑…兩人,已經跑了一天兩夜了。
“我不行了…我跑不動了軒。我…我真的…跑不動了…”寒氣喘吁吁,雙手支着膝蓋,感覺自己快要斷氣。
軒的狀態同樣好不到哪裏去,然而他卻二話不說,一把將寒拉起來。
“走!”軒大喝一聲,拖着寒就往前面跑,然而泥土濕滑,再加之二人已經精疲力盡,一個不小心就踩空了,隨後只聽兩聲驚呼,二人同時從高坡上滾了下去。而這一滾,便是滾的昏天暗地。
“他們在下面!”追擊的獵人們仍然沒有打算放過兩個少年,在猶豫片刻后,他們命令獵犬追擊下去,自己則開始慢慢下來。
沒滾多久的高坡地,二人就覺得自己身體開始騰空,暈頭轉向間,只覺得自己失去了依仗一般,飄在天上,然而這種感覺,在他們頭腦稍微清醒后就察覺並不美妙,因為他們正在往下掉,下面是一個深淵,具體有多深,他們不知道,霧氣很濃,他們看不清。
隨着後續而來的驚呼,兩人消失在的斷崖下的濃霧之中。
隨着獵犬追擊下來的人表情俱是懊惱。
“頭兒,他們怕是掉下去了,咱還追不”一個獵人摸了一把頭上的汗,看着斷崖下一片雲霧,問到。
領頭人環視了周圍山景一眼沉聲道:“先放個崔火下去,探探深淺!”
於是旁邊的人,立刻拿起兩根崔火點燃后往崖下甩去。
瞬間,崔火的明黃色光芒穿透濃厚的霧氣,射向崖下,不多時才漸漸熄滅。
“頭兒,看情況,不太[深!”那個甩崔火的人很肯定的說著。
領頭人點了點頭,對身後眾人呵道:“不深也夠它們喝一壺的。弟兄們!我們找了一個多月的貨料,今兒個是死是活都得到手!大家辛苦些,跟我下去!”
眾人齊聲答應。隨後,這群人結集繩索、掛鈎之類的物實后,陸續下山。
不知過了多久,軒才悠悠醒來,醒來的時候,他只覺得自己壓着什麼,他挪了挪自己的身體,有些疼痛。當他咬牙起身四處張望時,他終於發現了被自己壓在身下的寒。
寒的面色一片蒼白,嘴角滲血。
“你…你還好嗎…我…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對不起!”說著,軒就想要去拉他。
寒微微搖了搖頭,無力而凄楚道:“你快跑…他們快下來了…不要管我。”
軒側耳一聽,驚惶道“我背你,我背你一起走!”
然而當軒扶起寒的時候,才發現在他的腰下,有一塊尖銳的凸石。
“別…費力了…我的腿…沒知覺了。我會拖累你,你快走!”寒艱難的道。
軒,並沒有放棄寒,他仍然努力的想要背起他,然而精疲力盡的他,此刻無論如何都背不起眼前這個瘦弱的少年。
“你這樣,我們都會死!”寒似乎突然彙集了全身的力氣怒吼起來:“你快走…我在這裏,他們把我…抓住后,可能就不會再管你!如果…他們什麼都沒抓到,他們還會繼續找我們…獵人從不空手而歸的道理你不懂嗎!”
“可是…可是你!”軒淚如雨下,感覺天災將至,自己卻無力的可憐又可恨。
“能逃一個是一個,你走吧…如果…以後有機會…加入義軍…擺脫這種生活…”寒似乎是認命一般,安靜的躺着,眼神開始變得空洞。
“你…”軒還待說什麼的時候,只聽有腳步聲往這邊走來。他左右為難了片刻后,還是放棄寒,孤身逃走了。
霧蒙蒙的夜色里,一個瘦弱的少年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獵人們舉着火把,跟着獵犬來到它面前的時候,它安靜的閉上了雙眼,等着死神的到來。
“嘶…還有一個呢”一個獵人舉着火把四處張望。
“別找了,肯定是跑了。”另一個獵人擦着汗道“不過一個也行,反正已經一筆錢到手,兄弟們又可以歇息個把月。”
頭領點了點頭道:“大傢伙也累了,把這隻類綁好了,就各自歇息,明天回去!”轉而向一個黑面漢子道“老常,過來掌貨。”
說罷,老常走過來,細細的觀察翻動着寒的身體,不時在他身上敲打摸索;看了一盞茶的時間,對領頭人道:“做不了精雕,做粗雕勉強可以。凌骨刺可以用,就是磕石頭尖兒上了,可能有有點瑕疵。”
“嗨!敢情追了這麼長時間,是個下等貨色!”幾個獵人不滿起來,一陣罵罵咧咧。
領頭人大手一揮,示意大家安靜:“最近類不是那麼好捕了,就算是下等貨,黑市出貨價格也不低。保我兄弟幾個吃一兩個月的閑飯是夠的。老常,回去后看看怎麼分,凌骨刺單賣,膽汁做藥引,本體的皮子剝離了賣,總之盡量分細點,多賺一分是一分!”
“頭兒放心!”老常點了點頭,破有自信的看着地上一動不動的類。
“怎麼了?”軒只感到一隻有力的手捏着自己的肩膀。他猛的回過神來,擦了擦眼角不知何時落下的淚水。
“沒事…大哥哥,謝謝你白天送我的東西…”軒看着墨霜稜角分明英俊的臉,莫名的感覺到一絲安心“我…也想送你一樣東西。”
墨霜放下手有些意外道“是什麼?”
軒回頭拿起桌上自己以前用過的凌骨刺遞給墨霜誠懇的道:“請你不要嫌棄…這是我們類最高的感謝了…”
墨霜細細的看着眼前的凌骨刺,並沒有接過來,他微微搖頭道:“這,是你們的脊骨。”
“是的,但是也是我族最高的謝禮。我們會將死後的親人脊骨抽出,其他部分安葬,因為我們相信,脊骨是生命的源泉,只有有了它,親人的守護才不會離去。”
“那你還送我”墨霜不解。
“因為…我想把這份守護給你…”軒抿着唇,許久才吐出這幾個字。
墨霜沉默了,片刻之後他還是接過了這個刺,道了聲謝。
他小心翼翼的將刺收入匯芸囊后,看了看少年,又看了看桌上那根自在閑取出來的刺,輕嘆一聲,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過往之事,不要多想。早些休息吧。”
說罷,便去裏間沐浴。
然而沐浴完后,卻還見少年一動不動。
墨霜奇道:“不困”
“…不是…”軒轉過頭來,有些木訥,猶豫了一會兒才道“我…睡哪兒…”
“自然睡床上。”墨霜毫不猶豫的回答。
“那…大哥哥…你睡哪兒”軒又問道。
“我也睡床上。”墨霜看了看十分寬敞的床,說罷,也不等軒反應,便自顧自的上床睡覺。
“……”軒看着洗完澡的男子就這麼穿着單褲,赤着上身往床上躺。想到自己終於不用睡冷冰冰的地面了,不由一陣歡喜,然而看着墨霜卻又莫名有些害羞。
“哎…我怕什麼…我又不是大姑娘…”軒心中掙扎着,“但是也不算是男的。大哥哥那麼好,又不會把我怎麼樣…況且身份不同,也不可能…哎呀!你在想什麼呢!自在閑山莊裏,你不是都看見了嗎!他根本就是個不通男女事的人…我有什麼好緊張的!”還在胡思亂想間,只聽微微粗重的呼吸聲想起,想來墨霜是真累了,已然熟睡。
……軒鬆了口氣,洗漱之後,輕輕爬到大床里側,幫墨霜蓋好被子后,躺下身來,側頭看着平靜酣睡的男子,眼神中透着几絲傷感。
次日,二人一早起來,草草吃了早飯後,便上街買了些吃食和各類用具,裝入匯芸囊中準備啟程。
“匯芸囊,用得慣么?”墨霜走在前面,微微側頭問着身後的軒。
“嗯,謝謝哥哥。”軒誠懇道,猶豫了片刻后,他快走幾步追上了前面挺拔高大的男人,扯了扯男人的衣擺,有些懇求道:“大哥哥…後面的城鎮部族都興起豢養類了…”
墨霜拖着軒走了幾步后停下來,沉默片刻緩緩道:“你喜歡那樣么”
“嗯”軒抬頭,用湛藍的大眼睛望着男子深邃的眼眸。
“喜歡像它們一樣,被牽着,拴着,和貓狗一起掙寵奪食么?”墨霜低頭正色道。
“……沒有類會喜歡。”軒抓着墨霜衣擺的手緊了緊,避開了男人的目光,輕輕嘆了口氣道:“可是,這一路上很多人都覺得你很奇怪,我也很奇怪。太過招搖不好的。”
直到現在,二人談話的時間內,仍然有不少人對這兩人行注目禮。
“我不喜歡把你當一條狗。”墨霜淡淡丟下一句后,轉身離去。
軒愣了一愣,反應過來后立刻起身追上。他只感到百十人的目光尖銳而滾燙,讓他有些無法承受。然而這樣的目光,他可以不在意,但是看起來頗有身份的墨霜卻不應該不去在意!
等到了一個稍微僻靜的小巷裏的時候,軒再一次將墨霜攔住。
“我感謝大哥哥。只是我可以無視別人的目光,你卻不能!”軒看着男人,堅定道“那個老闆是對的,居心叵測的人很多,如果要造謠生事,把你往叛軍上一靠,會給你和你的家族帶來大[麻煩!”
墨霜看了軒一眼,淡淡道:“我說過,我不喜歡;而且,大[麻煩,恐怕已經種下了。”
“什麼意思”軒奇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