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回到了十六歲
值守還陽輪的鬼差戰戰兢兢小心翼翼指着打瞌睡那個說:“剛才他打瞌睡撞了一下還陽輪,輪子就,就……”
牛頭聽得不耐煩,說:“就什麼就,快點說”。
他低着頭偷偷望一眼牛頭:“就逆向轉了一點,剛剛送走那位,回不到她死亡時對應的年齡了,會變小,看轉動的角度,應該會回到十幾歲”。
撞了還陽輪的鬼差這會也清醒了,一聽同時執守得鬼差說得話,嚇得渾身軟趴趴如同沒骨頭一般,恍如一滴水,吧嗒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牛頭皺着眉頭把他提起來,揪着耳朵兇狠狠的說:“今天這事,你不知,我不知”,又轉臉看了看其他鬼差,“你們都不知。
這事要是讓閻王知道,你們就準備進忘川河消失個乾淨吧,想好好活着,都給我把嘴閉緊。
一天一天的,都不讓我省心”。
牛頭說完轉身就走,有鬼差拉住他,期期艾艾的說:“牛哥你去哪?”
老牛生氣的望了望他,“去給那個闖禍精擦屁股,我去找馬面來,和他一起把還陽輪複位,你們給我記牢了,這件事一個字不許提”。
牛頭去找馬面的路上,心裏盤算着,悄悄把輪子複位,以後再也不提。
這事照閻王的能耐這會肯定早知道了,而他沒有第一時間發飆,要麼這件事就是他自己做得,要麼就是他知道了卻默許可以這樣,要不然,我們幾個現在還能好好的站着?
不過,畢竟不能讓其他鬼差知道,閻王對這個凡人上過心。
而且就算那女子回去的時間不對,對她來說,提前了也算是她的福氣,讓她多活幾年。
閻王這會暗暗笑了一下,剛才在孟婆那,所有鬼裏面只有她覺得我很有氣勢和威嚴,還讚歎我長得好看。
眼光和以前一樣,委實特別好,值得嘉獎,就給她多一點福利,你不是想改變人生嘛,那我就給你機會,抓不抓得住,就看你造化了。
林斦醒來的時候,感覺頭悶悶的,周圍烏漆墨黑啥也看不見,
這環境把她嚇了一跳,我可別還在棺材裏,真這樣我可怎麼出去?而且真這樣出去了還不把知道我死了這件事的人給嚇死。
不明的環境裏,只有伸手去摸才是損傷最小的。
林斦伸手往上面和周圍摸了摸,沒有棺材板擋着,不是在棺材裏,幸運幸運。
那我是在哪?
她又伸手再摸了摸,身下有褥子,身上是厚厚的棉被,手伸出去會感覺到外面溫度很低,很冷。
她下意識往頭跟前摸過去,摸到了好像是繩子的東西,拽一把,燈就亮了。
林斦看了看頭上的白熾燈,又看了看四周,在自己從小長到大的老房子裏。
這房子,林斦出嫁前一直住着,直到2014年哥哥才把老房子拆了,建了兩層樓的新房。
那這會是哪一年?
不是說送我直接回陽間嗎,怎麼不對勁?
而且牛頭還說過,等到了陽間,在地府經歷的一切都會忘掉,為什麼自己並沒有忘?
這時候房裏牆上沒有新年的各種飾物,不是過年。
那這會自己在這個房子裏住,起碼不會是20歲,20歲以後,即使是冬天自己也在上班,人在省會城市裏,只有過年才回家。
照這麼推算,年齡在20歲以前,可到底多少歲?腦海里沒有任何相關的記憶。
這個身體是變小了,可記憶全部是重生前的,沒有現在的記憶,昨天做了什麼發生了什麼,根本不知道。
林斦坐起來,看到被子上面蓋着暗紅色花紋的棉襖,這是媽媽親手縫的,記憶里這件衣服很軟和,穿着特別暖。
從這衣服也看不出來年齡。
林斦穿了衣服,剛打開房門,還沒走出去,外面的燈就亮了。
媽媽熟悉的聲音從炕上傳來:“斦斦,你是要起夜嗎”?
林斦走到炕邊,看見爸媽都在炕上,爸爸睡著了,媽媽正抬頭看着自己。
林斦看見爸爸心裏激動,32歲時,爸爸已經去世十年,08年初開始生活里就沒了爸,自己打那會就成了沒爸的孩子,大學也因為父親不在了,資金短缺只上了一年就輟學打工去了。
林斦上大學,家裏一直矛盾不斷,她媽媽一個人撐着跟她嫂子對着鬧,鬧得她特別心煩,最終她在大二開學時決定放棄不讀了。
爸爸去世,是林斦所有遺憾里最大的一個,當時因為各種原因,沒人把爸爸當回事,硬生生讓一個患了腦梗的人從最初身體各方面只有小毛病,拖到小便失禁說不出話,整整拖了四天,才進了醫院得到救治。
可腦梗這病不怕突然發病,就怕發病了拖着不用藥,一旦梗阻面積擴大到整個腦部,就算是神仙也回天乏術。
父親是硬生生被拖沒的,可拖着他不給治及時治療的人,到林斦心臟病發去世前都毫無悔意,從不覺得自己做錯了。
看着眼前睡得踏實的父親,林斦心裏激動,很想上去抱抱他,轉念又想到這樣會把父親吵醒,暗暗吐了吐舌,決定明天抱抱父親,明天一定抱個夠,再給父親做點好吃的。
按牛頭所說,自己現在可是有10億身家的人啊,爸爸想到什麼好吃的,就買什麼。
父親尚在,那起碼在高三以前。到底是哪一年,有個很簡單的辦法,看一下自己房裏的課本就知道了。
林斦媽媽見她一直愣着,問她:“你怎麼了?”
林斦回過神來,“沒事,沒事,媽,我就是睡迷糊了,出來轉轉,透透氣”。
“寒冬臘月的,大半夜轉什麼,別把你再凍出病來,忘了你前兩天發高燒,吃了不少葯都不管用,我昨天剛帶你去舅舅家找你姥姥給你挑了挑,這會好不容易不燒了,趕緊回屋裏去。
對了,你那床今晚覺得熱嗎,你昨天說電熱毯沒溫度,我今天專門去鎮上給你買了新的,要是再覺得冰,你就告訴媽,不行就睡炕上來”。
不知道是家裏電路老化的原因還是電熱毯的質量有問題,新電熱毯還是沒什麼溫度,要不然林斦剛醒來就能察覺到,就不會想到自己是在棺材裏。
林斦不想跟媽媽說實情讓她擔心,笑着跟媽媽說:“熱乎着呢,新電熱毯質量很好,媽,我這就去睡,你也趕緊睡吧,你睡覺淺,容易被吵到,我給你關了燈,悄悄地回房裏去”。
林斦媽媽笑了,“今晚怎麼這麼懂事,以前都是我開燈稍微晚一會你就喊着黑,都是你回房關了燈才許我關燈。
今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一準又在打什麼鬼主意,說吧你又想買什麼東西”?
林斦摸摸頭露出憨實的笑,走上前在媽媽額頭親了一口,這時候的媽媽,頭髮還是全黑的,視力也很好,真好。
她親完給媽媽說:“我什麼都不想買,別亂想”。
當初的我很不懂事,家裏窮,經常還要買一些自己喜歡卻根本用不上的東西,媽媽總也不說我,我想要,她就儘力給我買。
記得有一年過年,為了買一雙35塊錢的鞋,林斦跟媽媽鬧了好幾天,最後媽媽妥協,在過年前給她買了,那個新年,她過得很開心,卻沒在意媽媽滿臉心事。
現在想想,35塊啊,在別人家裏不值什麼,可在自己家裏,要得到這些錢就艱難多了。
爸爸賣麻花一天10塊錢,他得不買任何東西跑三天半才有我的一雙鞋,而在當時,這一雙鞋的錢可以讓家裏買好些菜,當時真的太不懂事了。
林斦一個吻,讓媽媽臉上露出羞澀兼幸福的笑容,她伸手摸了摸林斦的臉蛋,“多大人了,還當自己是小孩親大人”,語氣里滿滿的全是寵溺,林斦對着她做個鬼臉笑了。
這一刻的感覺真好,即使自己現在其實是32歲,可到了母親身邊,就永遠是個孩子,隨時都想撒嬌賣乖,討母親開心。
林斦看看睡在裏面的父親,上炕悄悄到了父親邊上,在父親臉上也親了一口。
父親現在頭上已經有了稀稀疏疏的白髮,不過臉上皮膚的狀態挺好,人看起來精神很好。記憶里,在林斦17歲時,夏天收麥子,父親還可以扛得動一袋百來斤的麥子。
看着父親這時候的模樣,真難想像臨死前他會說不出一個字,還渾身乾瘦。
因為腦梗的原因,父親臨死前大腦已經控制不了身體任何部位,他吃不了一口飯,也喝不了一口水,又沒人肯出錢給他輸液補營養,硬是饑渴至死。
林斦想到這事就心裏泛酸,爸,這一次我回到了你沒發病之前,一定讓你活得好好的,絕對不讓你受腦梗的折磨,最好讓您像我姥姥那樣,一直活到壽終正寢。
林斦媽媽看着女兒的舉動,笑得特甜蜜,這孩子好久不和父親有這麼親密的舉動了,真像變了一個人。
林斦輕手輕腳從炕上下來,小聲和媽媽說:“我去睡了,晚安”。
臨走伸手給媽媽把燈關了,躡手躡腳回了房裏。
林斦看着這個房子心裏開始唏噓,自己家是真的太窮了。
林斦這會所在的房間,不是她自己的。
家裏的老房子只有兩個小間,一間是廚房,一間是哥哥的房子,爸媽睡得地方按現在來說是客廳,那個炕是在客廳里挨着窗子隔出來的。
哥哥後來出去打工,他的房間就是林斦住,逢年過節,哥哥回家她就去廚房的炕上睡。
哥嫂結婚後,林斦平時在哥嫂的房裏睡,哥嫂回家,她就會睡到廚房裏的炕上。廚房裏那個炕,因為油煙太大,被褥容易臟,能不睡就不在那睡。
這時候的家裏雖然不能說家徒四壁,可真的強不了太多。
哥哥結婚時別人都是買新式傢具,哥哥的傢具卻是用父親年輕時進山拉回來的木頭找木匠做了床、衣櫃和梳妝枱,姐姐還悄悄添了300塊錢替哥哥買了一把長涼椅和小玻璃茶几,就這樣置全了嫂子要求的所有東西。
一想到哥嫂結婚,那就不用看課本,看一下哥嫂房裏的擺設就知道了。
哥哥結婚前,房裏沒有那些傢具,只要傢具在房裏,自己年齡就在16左右。
哥哥是自己15歲那年冬天結得婚,過了年就16了。
年齡段鎖定在了16到20之間,到底是多少歲,還得找一些有用的物件。
當時家裏窮,日曆什麼的都不買,僅有一個養了一年賣了16塊錢的大公雞換來的鐘錶,只可以看時間,卻是看不到年月和日期的。
林斦在房裏首先看見的就是哥哥結婚後的電視機,抬頭看了看天花板,天花板上有格子布做的吊頂,哥哥結婚時候的彩色裝飾品還在,這東西是在15歲那年的年底裝上去的,17歲過年前因為落滿了灰塵被嫂子撕掉了。
那這會我的年齡就是16歲,確切的說,是一個有着16歲身體,32歲靈魂的人。
我竟被送回來到了16歲,提前這麼多,那我的老公和孩子……
我的天,我16歲,老公才14,孩子?我們自己都還未成年,而且都還不相識,又哪裏會有孩子。
看來,從明天起,我得做很多事。
照顧好爸媽的同時,該去撩一撩我那帥氣的小老公。
明天開始,有我要忙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