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靜夜闖禍

十一 靜夜闖禍

九皇子少謙曾經一度氣餒自己沒有少恆那般讓人津津樂道幾萬年的事。不過,今日起,他便有了。

這場隆重盛大又混亂難堪的婚禮,被天君釘在了恥辱架上。少謙一口咬定那些女妖皆是受九尾狐碧宸指使栽贓陷害,毀他名譽。可天君去魔界各地走了一圈,發現少謙親自打得十幾個結界,便再不容他狡辯。一記耳光打得少謙跌倒在地,一口鮮血吐出兩顆牙。

“你要打死他嗎?我如今只有這一個兒子了。”天後哭着,去扶起少謙,將地上的牙齒重新給他裝好。

“全是你寵的。”天君怒道。

“是啊。少恆生來皆在你身邊,你從不讓我寵,連多一句的關心也不讓。你說要磨他意志,鍛他心魄。結果呢?他死了我都沒親近過他,沒有好好疼過他!”天後抱着少謙,一腔悲懣。

少恆會回來的。

天君想說。可是這話一出口,只怕天後更會情緒失控,會立刻去找少恆。想想後果,天君還是把秘密隱了下去。

為了皇族臉面,天君還是依着少謙,將女妖們的胡鬧宣告成碧宸的陰謀。碧宸聽聞,哈哈大笑,不屑一顧。

蠻海王夫婦在天庭為靜夜的驕縱任性致歉,天君也為自己的教子無方賠禮。雙方解除婚約,倒也心平氣和。

少謙被罰去東翎山思過。

靜夜卻私闖了凡界。

光天化日之下,她現出真身,驚嚇民眾牲畜。噴吐大水,淹沒城池莊稼。狂尾橫掃,毀滅屋舍林地。籍此抗議她母親對她的禁足,為自己拒絕回蠻海,入魔追求心愛之人造勢。

堔沖帶弟子前去捉拿,急得蠻海王夫婦調動蠻海兵力前來護救。

天君急忙安撫蠻海王:“戰神一向有分寸,定不會傷靜夜公主一根汗毛。他們不過是去帶她回來,不會有事。”

蠻海王半信半疑,看着被靜夜搗毀的城池,心下理虧,只得暫且按兵不動。

堔沖整個凡界魔界尋遍,碧宸也叫出來對仗了幾次,卻都沒找到靜夜。

他們不知道,靜夜此時已經隱了身形潛回了蠻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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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照山的弟子們一半下凡界幫助凡人重建家園,一半每日各處飛來飛去,尋找靜夜。個個每天夜裏回山都累得趴倒,都感覺不如打架輕鬆。

奕煊年紀最小,每日跟在堔沖身邊,跑前跑后,倒是他精神頭最好。

他才三千歲,從會走路時候起便拜在了夕照山。他是堔沖座下第四十九弟子,卻是最小年紀拜師,最小年紀學武,最小年紀悟道的弟子。

堔沖不苟言笑,卻常與奕煊說笑。堔沖嚴令如山,卻常不責奕煊。堔沖曾經說過世間他最不喜歡的物種便是孩子,可他卻像個老爹親自帶了奕煊三千年。

奕煊的一切都是堔沖教的。

奕煊一切都以堔沖為驕傲。

兩人心中有此,便都足夠。

奕煊跟堔沖道過晚安,回到他和月石的卧房。月石已經睡下,奕煊卻搖醒他,要他再講一遍天君七女兒的故事。

“你都聽了幾遍了,還不膩?”月石困意倦倦,“你自己給自己講一遍好了。”說著,翻身睡去,打起鼾來。

“對呀,這也是個好辦法。”奕煊開心道。

那天九皇子的婚禮,奕煊也去了。雖然後面發生了那麼多亂糟糟的事,但那恢宏氣派的場面,還是深深印在了他腦海。

他記得天君有七個漂亮女兒,可從頭到尾只見到了六個,且,都已嫁為人婦,做了人母。的確個個金枝玉葉,端莊瓊姿。只是少見了一個,心裏頭怪痒痒的。他問眾師兄,大家卻都像是諱莫如深,搖搖頭,閉口不談。

回山後,月石經不住奕煊打破沙鍋問到底的追問,便向他道出了七公主天羽缺席的原委。

原來天羽公主在受刑。受得是七荒七道蠻火之雷刑,期限卻是永世。

再究其原因。原來是天羽私下凡間與凡人董永相戀了。被天後知曉,阻了兩人的來往。天羽用盡各種辦法逃離,一度用死相逼。天後愛女心切,最後只得讓了步。

這便是天羽用永世受七荒七道蠻火之雷刑,來換取她和董永一年一次的相聚。

可凡人哪有永世?董永的凡體肉身早在幾萬年之前就死了。可董永不願喝孟婆湯,不願忘記天羽。哪怕僅存一點元魂也要念着天羽,永遠記着她。

孟婆為這兩人感動,便將董永殘存的一點元魂養在油燈里,這才讓他們續着情緣。

夕照山重山之後的九天飛瀑,每年七月初七便會為天羽改變磅礴氣勢,降成涓涓細流的銀河,接董永來一次天庭。

孟婆也會為董永借個凡體,讓這對苦戀的愛人相會一次。

“這就難怪了。”奕煊給自己講道,“難怪七月七九天飛瀑會變勢,原來是這個原故。”

他從小就發現了九天飛瀑的問題,可師父說:“等你長大了便知道了。”

那麼,我現在是長大了。

奕煊暗喜。

他聽過很多故事,可一般聽一遍,記住了,便不再重聽。可天羽董永的故事,卻教他百聽不厭。

師父說:“人的感情最是無用,會妨礙人做出正確的判斷。”

師父還說:“無用的感情中,男女之情是最最無用。堪比毒藥,攝人心智。”

可是這個故事,好是扣人心弦,美妙動人。若是有這樣一份愛人的力量,就算是毒藥,吃了又何妨?

奕煊吃吃笑了好久,才偏下頭沉進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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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之後,堔沖在蠻海發現靜夜蹤跡,直以為是蠻海王偷藏靜夜。再不容蠻海王陳情,領着弟子們便圍攻龍宮。

蠻海王勃然大怒,舉兵對抗。一時深藍海面上,天昏地暗,金鼓連天,刀光劍影,風聲鶴唳。

堔沖幾人縱是法力高強,以一敵百,但也經不住蠻海王人多勢重,蝦蟹成兵。雙方正僵持不下,天君趕到,兩廂勸慰,才暫時平息了事態。

蠻海王派親信悄悄搜尋靜夜。靜夜卻早趁着混亂之際化成小魚游出了蠻海。

靜夜去了甘霖。

碧宸料到她會來,提前躲了出去。

靜夜發現綠櫻,尾隨她跟到清曦洞。認定綠櫻做了碧宸的女人,對她大打出手。綠櫻不敵,被她一把短刀勒住了脖子。

“你即便殺了我,碧宸也不會來。”綠櫻無限反感道。

“不急,我在這裏等着他。”靜夜封了綠櫻幾個經脈穴位,使得她發不出力,才鬆了手。

綠櫻沒好氣道:“你這般蠻橫真不虧是蠻海出來的。難怪當年皇太子就算死也不肯跟你成婚,九皇子即使養女妖也要和你悔婚。碧宸怎又可能喜歡你這樣的驕縱女?”

“胡說。”靜夜氣得又掏出短刀逼到她脖子上,“是我非碧宸不嫁,別污衊我。”

靜夜輕蔑一笑:“你在凡界犯得罪行夠受九荒九道了,你等着受刑吧。”

“我已入了魔,天界抓不得我。”

“你吃人肉,喝人血了嗎?”

靜夜一怔:“我那麼大手筆還不算嗎?”

“你仍居仙籍就不算。你只有去凡界殺過人,吃過人肉,喝過人血,逆天背道才算真正入魔。”綠櫻一臉我已成魔的驕傲。

靜夜頓時熱血沸騰,倏忽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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蠻海龍宮裏,燈影婆娑。所有人雖然沒有兵刃在手,但海底冒着水泡的空氣里,處處都是劍拔弩張的味道。夕照山的眾弟子和蠻海將士們對立站在大門口,互相大眼小眼瞪着。

正殿上,蠻海王以示尊敬,邀請天君入座王位。天君為了表達自己的尊重,便只站在王位之前,與面前兩人說話。

“我明白,靜夜公主是你的寶貝女兒,掌上明珠。無論她是被人蠱惑,還是被人陷害,那凡界的生靈塗炭卻千真萬確是她犯下的。既是仙家,必受仙籍管束。這麼大的案子四海八荒的眼睛都在看着,你我做父母長輩的若是縱容包庇,豈不讓人不齒?”天君平聲靜氣地勸解着蠻海王。

他又對堔沖道:“大家同為仙籍,一位被尊為神君,一位是天賜侯王。論起年齡來,兩位也是相當。一個為公義正道,一個是愛女心切。誰有錯?都沒有。不過萬事總有轉折。今日這般干戈,教魔界看了去,豈不是我們自相殘殺,生生的笑話?”

堔沖一向做得比說得多,眉目在突起的顴骨上深蹙,彷彿上面架着兩把剛刀,隨時準備出鞘。他鼻子裏“哼”了一聲,當是聽見天君話的反應。

蠻海王歷來只有自己找別人麻煩,不許別人找他麻煩。如今堔沖所為,他認準了是堔沖不把他四海中最大勢力,二等侯王中最強兵力的自己放在眼裏。聽堔沖一聲“哼”,他便也鼻孔朝天大“哼”了一聲。

天君大氣不敢喘,只好又是一通苦口婆心哄奶奶和小媳婦一般,嚴謹措詞得兩廂哄了一番才罷。就差低聲下氣,拉過兩位的手揉搓自己的心了。

終於,深夜之後,堔沖和蠻海王喝了和事酒。天君重重舒了一口氣,卻也深感疲乏,和堔沖一前一後走出了龍宮。門前的勢不兩立這才各自鬆了弦。

天君看了一眼奕煊,越發覺得他少年初成,英姿不凡。他將堔沖拉到一邊,兩人低聲說了一會話,各自離開。

堔沖回到夕照山,將奕煊叫進房,與他道:“今夜你好好睡一覺,明天你要應劫飛升。”

“啊?”奕煊張大了口,久久合不上,“師父,我才三千歲。”

“你可以的。”堔沖將奕煊上下仔細打量了遍,眼眸里一片慈愛,“明天是萬年劫的日子。若是你應下此劫,今後你的法力將是一個飛躍。”

“萬一我應不下,是不是就灰飛煙滅了?”奕煊擔憂道,兩手緊握抵在自己胸前。據他所知,最小年紀飛升上仙的是皇太子少恆,可他當時也有五千歲了。自己比他小了兩千歲,不是兩歲!

“師父說你可以,你就可以。你是不是不相信師父的話?”

“奕煊最信師父的話了。”奕煊立即又搖頭擺尾了起來。明亮的眼睛裏閃出自信的光芒,卻又帶着一點點稚氣,煞是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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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訣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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