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自始至終沒吭過半個字的妮可拉在離去的這一刻,終於出聲了,「不是配不配得上的問題,而是適不適合的問題。」她的聲音很纖細,語氣也十分委婉,配上美麗溫婉的外貌,十足十有教養、有氣質的高雅淑女一枚。「倘若你真愛他,你應該了解這一點,如果你不了解,那麼或許你不是真的那麼愛他吧。」
話落,她端莊的頷首告辭,旋即轉身尾隨科拉老夫人身後離去。
「哈!」關茜誇張的恥笑一聲,「竟敢跟我說愛不愛,想用話套死我?」再奉送中指一支。「門兒都沒有,去鑽老鼠洞吧!」噗啡!噗嚇?
誰誰誰,誰敢嘲笑她?
以最兇狠的姿態,關茜轉頭尋找兇手,卻見聿邦彥站在門口笑,聿希人也從門縫裏探頭出來笑,連楊頡也抿着唇抖呀抖的,一時之間,還真看不出來誰才是真正的主謀。
「請問,兇手是誰?」只好用問的,非常非常客氣的請教。
「不是我!」聿邦彥立刻轉身逃之夭夭!君子不跟女人為敵。
「也不是我!」聿希人也很弄的又躲回房裏去了。
「更不會是我!」楊頡一溜煙鑽進電梯裏,當一聲,電梯門闔上了。
不過三秒鐘而已!剛好一人一秒,辦公室里除了關茜以外,再也見不到第二個人了,那…
兇手到底是誰?
她再左右張望一下,皺眉。
【第四章】
四月,春臨大地,下雨的機會也減少了,到了月底的星期日,是希臘正教四十日齋戒期的最後一周,從該周的星期五開始,就是希臘正教的復活節慶典了。不過聿爺爺雖然娶了希臘老婆,卻沒有入希臘正教,因此聿家並沒有跟希臘人一樣進行齋戒,只是有趣的活動他們還是會跟着熱鬧一下,譬如復活節當天的串烤全羊,可是關茜不喜歡吃羊肉,所以今年他們改為烤乳豬。
「外公,科拉姨婆說她要帶妮可拉來用午餐。」
「跟她說我們烤豬不烤羊。」
「我說了,但她說不管烤什麼都可以。」
「再跟她說,雅里士不在,他帶老婆到巴黎去了。」
「可是我已經說了是到米蘭……」剛從海水裏上沙灘來的聿希人和關茜,一邊用浴巾擦身,一邊聽聿爺爺跟聿邦婷的對話,不禁啼笑皆非。「我看我們現在就出發,你到巴黎,我到米蘭。」關茜咕噥。
「別生氣,」聿希人溫柔地攬住她。「爺爺不會讓她們來的。」
「不是生氣,是……」關茜嘆氣。「不了解怎會有那種女人,追求男人,不是為了愛,而是為了財富,妮可拉是,安妮娜也是……呃,說到安妮娜,聽說她跟她母親怎樣了?」
「因為行為不檢,被查塔斯家族踢出去了。」
「不是因為行為不檢,是因為沒辦法逼你跟她結婚吧?」
聳聳肩,聿希人走到太陽傘下,扔下浴巾,抱起欄床里的兒子坐上躺椅,又疼又愛的親個不停,難得爺爺去聽電話不在,他才能獨享一下兒子。
唉,好哀怨,真不曉得兒子究竟是誰的,他想抱抱都得趁爺爺不在偷抱一下。
看他一臉滿足的笑,關茜心中不由生出一股近似心酸的溫柔。「你親眼看到你的兒子了。」
聿希人怔了一下,旋即意會到她話里的含義。「是,我親眼看到了。」他一手抱緊了兒子,另一手將她拉到身邊坐下,無限柔情地吻住她,熱熱切切地直到兒子在懷裏咿咿唔唔地抗議不想成為夾心鹹肉干,他才放開她。「沒有你,我一定會抱着遺憾而死。」
她深深望住他片刻,然後點點頭,再垂眸嘆氣。「希望你不會後悔。」
眉峰鑽起,聿希人扶起她的下巴,望進她眼底。「為什麼這麼說?」
她苦笑。「我是救了你,但也可能是害了你們全家人,甚至連累整個島上的居民。」
「我了解了。」眉宇鬆開,他笑着搖搖頭。「但,西西,你沒有考慮到,情況是不同的。以往你救的那些人,他們跟你毫無關係,所以能夠輕易背叛你。而我是你的丈夫,你兒子的爸爸,也是深愛你的男人,我寧願死也不會背叛你的。」
關茜用眼角瞄着他,咬住下唇欲言又止。
聿希人又笑了。「我知道,你擔、心的是爺爺和表哥?沒有必要,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我要活下去就需要你的血,就算不為你,為了我,他們也不敢出賣你的。」
關茜又注視他好一會兒,然後暗暗嘆息。
他想得實在太簡單了,那人有多麼奸詐狡猾,說服力有多麼強勢,她比誰都清楚,因為如此,她才始終無法放心。
「而且他應該已經放棄找你了,不是嗎?」
「也許他還在找。」
「但你不是說他以為你死了嗎?」「……那只是也許,也可能他根本不相信。」
「我不懂。」
關茜又嘆了口氣。「當年爸媽帶着我四處逃亡,為了避人耳目,不時替我改裝,有時候是女孩子,有時候是小男生,甚至每當那人找到我們一回,爸媽就會替我整型一次……」
「整型?」聿希人驚呼。「不是我以為的那種整型吧?」
「就是那一種,換言之,就是替我換一張臉。」關茜滿不在乎地說。「聽起來好像很痛,其實也不算太辛苦,因為不到三天,傷口就痊癒了。不過當時我也不太能理解爸媽為什麼要那麼做,直到……」
她吸了口氣。「我七歲那年,那是爸媽最後一次用我的血救人,很不幸的,爸媽又被背叛了,於是我又再次動整型手術,但傷口尚未痊癒,我們就差點被那人找到了,緊急中,爸媽把我藏入垃圾箱裏,要我躲着等他們回來找我,結果……」
咽了口唾沫,她顫巍巍的笑了一下。「他們再也沒有回來了。」聿希人的手臂緊緊地圈住她,用他的溫暖撫慰她。「後來我被倒垃圾的酒吧侍者發現,他以為我是流浪兒,就把我趕走,但我不敢離開太遠,怕爸媽回來找我,三天後,我餓昏在公園裏,被路過的養父、養母,也就是我後來的老爸、老媽救回家…」
她微傾着臉兒,眼中是無限追思,光是提到他們兩位,她就有無盡的感恩、感懷。
「他們的獨生女罹患腦瘤,雖然他們也是醫生,可是腦瘤生長的部位不好,他們也不敢動手術,只能求助美國醫生,但美國醫生也束手無策,最後,他們只好帶着女兒回家度過最後的日子。就在他們帶我回家當天晚上,在我吃飽喝足滿足的熟睡在溫暖的床上時,他們的女兒……」
微微抽了一下鼻子,她的聲音愈來愈沙啞。
「去世了。很湊巧,他們的女兒和我同年同月不同日生,甚至跟我整型后的長相也有幾分相似,於是他們決定領養我代替他們的女兒。不過我告訴他們,有壞人在追緝我,他們已經殺了好多好多人,所以老爸、老媽改變了主意,他們要我完全替代他們女兒的身分,就當作他們的女兒沒有死,這麼一來,我等於是另外一個人,壞人就找不到我了。至於他們的親生女兒……」她瑟瑟地一笑,幾分愧疚、幾分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