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但她那整體的風采就是會讓人覺得她很美,一種很坦率、很耀眼的女性美,總是穿着一身熱情如火的紅,七、八公分高的高跟鞋,還有狂野的大波浪長發,透着說不出的女人味,說起話來也老是帶着濃濃的戲謔韻味,洋溢着蠱惑人的氣息。
總之,她是個百分之百的成熟女人。
可是,眼前的瑪麗,一條俐落的馬尾巴,輕便的T恤、牛仔褲、運動鞋,看上去最多只有十六、七歲,五官跟「美」字更搭不上邊,頂多稱得上清秀二字而已,素素凈凈、柔柔軟軟的,表情板得再嚴厲也還是柔嫩嫩的,跟棉花糖一樣。
沒有女人味,也沒有任何風韻,怎麼看都只是個平凡無奇的鄰家小妹妹,毫不起眼的高中小女生。
總之,她只是一個未成年的青澀少女。
如此迥然相異的兩個人,不同面貌、不同氣質,就連身高、身材都不一樣,就算天塌下來,地陷下去,太陽熄火了,宇宙化為一片粉塵,她們也不可能是同一個人!
「喂,你到底要傻多久啊?」瑪麗不耐煩了,鞋底在打拍子。
不過,這說話的調調兒倒是沒兩樣。
心底如此暗忖,亞歷山大卻還是瞪着眼,說不出話來,他仍在懷疑,自個兒的眼睛是不是也病了?
瑪麗往上翻了一下眼,主動掏出駕駛執照來給他看,「看,我有駕照,已經滿可以喝酒的年齡了!」收回去,再誇張地嘆了口氣,「瞧瞧我這樣子,哪家酒吧會讓我進去?所以啰,我只好打扮成熟一點,人家就讓我進去啦!」自動自發招供。
亞歷山大依舊呆愣如故,還半張着嘴。
真是夠了!「走啦,走啦,」瑪麗受不了的一把掀起他來拖着走人。「我快餓昏頭了,呷飯卡要緊啦!」
自動門打開,瑪麗再拖着他走出去,因為他還沒回過神來。
「啊,對了,老頭子,我還不知道你幾歲呢!」
「二十七。」
「果然是老頭子。」
「……瑪麗。」
「幹嘛?」
「你的胸部是假的嗎?」
「……」K死你!
半個鐘頭后,全世界最高的餐廳--101大樓的85樓餐廳里,瑪麗與亞歷山大坐在靠窗檯位閑聊,並等待送餐來。
「你是上班族?」
「對啊!」
「為什麼不繼續上大學?」
「你又為什麼認為我應該上大學?」
「你現在也才十八歲不是嗎?」
老實說,在他看來,她到底滿十八歲了沒有,這點真的很有問題,不過要考駕照,非滿十八歲不可,所以,就是十八歲吧!
「也許我已經大學畢業了。」
「你?十八歲大學畢業了?」
「如果我說我是天才你信不信?」
天才?
亞歷山大兩隻眸子又瞪大了,盯住她那張秀秀氣氣,隱約還透着些許稚氣的臉兒,更是一臉難以置信。
別說天才的氣勢,她連個「大人」的樣子都沒有,誰會給她信!
「不信!」
就知道!
瑪麗不甘心的對他裝了一下鬼臉,再拿起叉子來,因為侍者送來第一道開胃拼盤了,她叉起煙熏生牛肉放入口中。
「嗯嗯,這個還真不錯吃呢!」她津津有味的低聲讚歎,等嘴裏的食物下肚之後再回答他。「我要守在公司里,免得表舅、表姑他們又搞什麼鬼。」這個理由至少佔了一半因素,不算是謊言。
「就算他們真要搞鬼,你也阻止不了。」
瑪麗不置是否地瞟他一眼,然後,轉開話題了。
「待會兒要上哪兒去走走?」
聽出她無意再就這話題談論下去了,亞歷山大不由嘆了口氣,好好脾氣地順了她的意。
「你決定吧!」
「OK,那我們看電影去,我兩、三年沒看電影了呢!」
「我五、六年沒看電影了。」
「幹嘛,跟我比?」
「不,只是……有點懷念。」
「好啊,那我們就一起去懷念吧!」
結果,他們連續懷念了四部電影,看得眼睛差點脫窗,最後,第五部,他們一個東倒、一個西歪,腦袋頂腦袋,不約而同在電影院裏睡著了。
真的很懷念在電影院裏睡覺的滋味!
醫生是高所得職業,但工作也相對的十分辛苦,一般外科駐院醫師光是看診、巡房、手術就忙翻了,還要輪夜班、假日班,所以說,錢歹賺啊!
不過,關茜是特約醫師,專門負責「疑難雜症」的病例,所以時間並不固定,也不用排夜班和假日班,只是,為了讓醫院排星期六給也做貧戶門診,她還必須參加拜土地公會議,即使如此,想把病例丟給她還是得考慮再三。
不是怕關茜不聽話,而是擔心她又得罪那些政商大佬們了。
「你……」
「我?」
眼瞪眼,杏仁對紅豆,一個強硬、一個兇惡,對峙大半天後,終於,兇惡的紅豆眼敗下陣來。
「算了!」龐東啟腦火的轉移目標。「駱大夫,你去!」
「但我去過了。」
「再去!」
「其實……」駱天揚遲疑着。「聿少爺並不需要醫生隨侍,多請兩位特別護士就夠了。」
「聿家是天皇級的!」意即:天皇級的病患就得拍天皇級的馬屁。
關茜聽得直翻白眼,駱天揚苦笑嘆息。
稍後,拜土地公會議散場,走在最後的駱天揚忽地拍拍前方的關茜;關茜不耐煩的回過頭去,以為駱天揚又要跟她「談談」了。
「幹嘛?」
「你知道……」駱天揚眉頭深鎖。「秦海風快要回來了嗎?」
「耶,他要回來了?」關西驚呼。「滿一年了嗎?」
駱天揚領首。
關茜猛拍額頭,呻吟,又是一個大麻煩!
最近她好像有點衰,是不是應該去龍山寺燒兩炷蛀香?
在認識亞歷山大之前,除了偶爾到「忘情水」找人吐苦水之外,不管是晚上或假日,瑪麗多半是躲在家裏看書或上網,然而自從認識亞歷山大之後,幾乎一有空她就往外跑,大部分是相約在晚上碰面,但有時候也會約在中午。
也許是去星巴克、去麥當勞坐上三、四個鐘頭,或者是去逛西門町、到忠孝東路練腳力,亦或是到士林夜市吃蚵仔煎、到公館夜市喝青蛙撞奶,有點像是拍拖,又不太像,至少她自己不認為是。
他們只是朋友,OK!
「你有病嗎?」
「請不要再跟我唬爛說你是天生皮膚白,我又不是低能,你說什麼我都信!正常人不會像你這麼蒼白好不好,而且如果不是有病的話,你也不會這樣……」頓了一下,她再加一句。「不然你就承認是吸血鬼,我可能會相信。」
她早就察覺到了,認識才三個月,他就很明顯的消瘦了許多,而且每次逛街,要是走遠一點,他就一臉睏倦地非得坐下來休息一下不可。
就像現在,如果不是她扶着他,他可能早就坐到地上去撿銅板了。
「……貧血。」亞歷山大細聲承認。
貧血?
一般貧血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疾病,惡性貧血也不難治療,難道是……地中海型或鐮刀型貧血?
「遺傳性的嗎?」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