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這話亦是說給朱墨聽的,免得他產生不好的聯想。
朱墨臉色緩和了些,見她衣衫透濕,貼在身上曲線畢露,遂解下外袍,披在楚瑜肩頭,稍稍起些遮蔽作用,這才望向一副看好戲架勢的蕭啟,抱拳道:「有勞殿下出手相助。」
「無妨,尊夫人這樣的美人,溺斃湖中也太可惜了。」蕭啟微笑道。
他的聲音很柔和,但聽在楚瑜耳里卻莫名有些戰慄意味。在她固有的印象里,安王殿下不該是這樣輕佻的人物,但眼下她疲憊已極,卻無暇去分析他究竟是什麼意思了。
蕭啟已經遠去,朱墨的臉重新沉下來。他看着偎在懷裏的女人,「你是現在回去,還是換了衣裳再走?」
當然得先換衣裳,若這樣濕噠噠的走出宮門,可想而知那些侍衛太監該怎樣看她。楚瑜窘迫的點了點頭。
朱墨帶她來到椒房殿,張皇后見楚瑜遍身狼狽,裙子上還沾着幾根黑乎乎的水草,不由大吃一驚,「怎麼弄成這樣?」
朱墨簡單介紹了一通,還譴責的望了楚瑜一眼,「誰讓她太不小心,只好來找娘娘借件衣裳穿。」
「就知道郁貴妃為人不妥當,領個路都能將人領到湖裏,虧她往日怎麼協理六宮的!」張皇后不忘埋汰仇人一番,繼而才重新回歸正題,「寶寧,你帶朱夫人去偏殿更衣。」
她指了指身旁蒼白美麗的女孩子,那是四公主蕭寶寧,雖非張皇后親生,但因生母早亡,便一直寄養在皇后膝下。
上次來時雖未見面,楚瑜已聽張皇后介紹過,是以並不感到唐突。她欠身施了一禮,便跟着蕭寶寧向裏頭套間走去。
蕭寶寧挑了件鵝黃的輕容紗裙,對着鏡子比了比,櫻唇微露笑意,「這是去年剛做的,我也沒大穿,希望夫人莫要嫌棄。」
對方畢竟乃公主之尊,楚瑜誠惶誠恐的接下,「公主太客氣了,這樣好的料子,尋常還得不到呢,妾身高興都來不及,又豈有嫌棄之理?」
「夫人這便是說笑了,朱大人家資巨富,又這樣疼你,但凡你張一張口,便是金山銀山也能給你運來,宮裏的東西又算得了什麼。」蕭寶寧抿唇道。
楚瑜與這位公主並不熟稔,兩人卻似乎很談得來。見她態度如斯熱絡,楚瑜也便順勢嘀咕了一句,「好什麼,無非有幾個臭錢罷了。公主您這樣的人才,往後定能配得才貌仙郎,比妾家那口子強多了。」
多虧朱墨的熏陶,她現在也能脫口而出恭維話了。
可惜對方似乎不領情,蕭寶寧低低的道:「我倒是羨慕你呢……」
楚瑜懷疑自己聽差了,正要細問,就見蕭寶寧粲然抬起頭來,「夫人穿這身真好看,走,出去讓她們瞧瞧,母后與朱大人見了一定都喜歡。」
楚瑜身不由主的被她拉着出去,張皇后見了果然稱頌不已,連朱墨亦眼前一亮。成親之後,楚瑜有意貶抑自己的性情,輕易不肯展露女兒嬌態,連衣裳也多挑些成熟穩重的款式,這鵝黃紗裙雖然鮮嫩,但她本就在青春當時的年紀,穿上去更顯亮烈風采。
朱墨道聲打擾,便帶着楚瑜告辭,楚瑜亦毫不含糊的跟着他起身施禮。臨別之時,她發覺蕭寶寧眼中頗有留戀之意,正欲細究,蕭寶寧卻已經有所察覺,挽着張皇后的胳膊進內室去了。
想不到朱墨還是塊香餑餑。楚瑜納悶想着。
許是方才在湖中着了風寒,一坐上馬車,楚瑜便接連打了兩個噴嚏,彷彿還有一點晶亮的鼻水從孔洞裏下來。
她羞得滿面通紅,朱墨卻渾不在意,將一方潔凈的絹帕遞到她手中。
楚瑜趕緊接過,輕聲說了句「多謝」,便背轉身去,使勁擤了擤鼻子。
不知怎的,她格外不想在朱墨面前丟臉,雖然他其實並沒嘲笑之意——或許正因朱墨平時誇她的次數太多,楚瑜才倍感心理壓力,越發端着,不能毀了自己的「女神」形象。
朱墨似乎樂於見到她的窘態,甚至揶揄起來,「誰讓你太不小心才栽了跟頭,這會子知道受苦了吧?」
楚瑜不滿的轉過身來,「你以為我願意在湖裏泡澡啊?」
朱墨一聽這話大有隱情,目光不禁微凝,「還有誰?」
楚瑜猶豫一下,還是老老實實的將適才的遭遇說出來,朱墨總歸不會害她。
「既如此,你為何不早點告訴我?」朱墨氣道,伸指在她額間狠狠彈了一下。
楚瑜連聲呼痛,為自己辯道:「告訴你又能怎麼樣呢?宮廷之事晦暗難明,若真中了別人算計,你還能為我討回公道不成?」
朱墨也只是從三品京官,根底薄弱得很,若無皇帝青眼,他根本一錢不值,遑論插手後宮中事。
他沉默了一會兒,嘆道:「我總是不願你受委屈的。」
儘管對此人仍有諸多偏見,但聽了這句話,楚瑜還是心頭一暖,她明白朱墨對她亦有些關切的成分,遂真心勸道:「好了,我不是已經沒事了么?總之以後我自會小心,不拖累你便是了。」
她到底有些女孩兒的矜持與驕傲,到了最末一句,又硬生生將意思扳回來。
朱墨卻已莞爾,他這樣的人精,對於哪些話為口是心非,哪些話是表裏一致,心裏自然和明鏡一般。
兩人分析起幕後的鬼祟來。
朱墨道:「那人在合歡殿當差,會不會是郁貴妃下的手?」
楚瑜果斷提出質疑,「郁貴妃可沒那麼傻,本就是她命人召我進宮,若就在宮裏出了事,她怎能逃脫干係?」
楚瑜雖然天真,但是並不糊塗,這也正是她未在第一時間稟明經過的緣由。無論是郁貴妃還是旁人看她不順眼,一旦此事被鬧大,楚瑜亦難順利抽身,唯有暫且息事寧人才是最好的選擇。
「若旁人對你不利,卻故意嫁禍到郁貴妃身上,那麻煩可就大了……」朱墨輕聲嘆道。
楚瑜自身無處結仇,縱然旁人挑她下手,多半也是因為她朱夫人的身份。想到此處,朱墨又有些自悔。
楚瑜並沒想那麼多,她看着朱墨內衫上那片光亮水漬,濕乎乎的晃得人眼疼,不由抿了抿唇,「你不換衣裳不怕着涼么?」
這是方才將外袍披於楚瑜身上,才給打濕了些許。
朱墨笑笑,「我身子比你健朗,當然不怕。」
逞什麼強呢!楚瑜不悅皺眉,「過來,我給你撣一撣。」
她自己亦有一塊乾淨的繡花手絹,平常輕易不肯動用,現在卻捨得拿出來。
朱墨乖覺的靠近來,楚瑜揪起他的衣襟就將手絹印上去,用力按壓,好將裏頭的水分汲出來。
趁她用心專註之時,朱墨卻悄然低頭,冷不丁在她白皙嬌嫩的側頸上啄了一口。
楚瑜忙按住脖子,氣呼呼的瞪着他,「你幹什麼?」
朱墨腆容微笑着,並沒有佔人便宜的自覺,而是再度施展那套花言巧語的功夫,「古書上總說香汗淋漓,我想嘗嘗你的汗是否也是香的。」
他看的哪門子古書?楚瑜就不信哪本典籍上會記載這種香艷詞彙,可見朱墨平日裏鑽研的也多是些不正經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