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六章
晏垂華把兩人送到正院的時候臉還是紅紅的,等到了地方,他衝著姐弟倆靦腆一笑:「夫人就在屋裏等着你們呢,快進去吧。」
沈嘉魚笑着道謝:「有勞表哥了。」
晏垂華瞧的愣了愣,面色更紅,衝著沈燕樂撂下一句:「改日找你玩。」,然後就一溜煙跑了。
兩人正準備進屋,姨母小鄭氏已經迫不及待地迎了出來:「可算是把你們盼來了。」
姐弟倆眼眶齊齊一紅,短短几日的時間,不光娘親去了,親爹不再疼愛,連家裏也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動,見着打小便疼愛自己的姨母自然覺着親切,兩人團團撲上去將她抱住,撒嬌喚道:「姨母。」
小鄭氏身後的僕婦眼裏露出不敢苟同的神色,鼻翼輕輕一抽。小鄭氏卻又愛又憐,把外甥和外甥女摟在懷裏摩挲個不住,轉頭打發道:「春娘,你們端上飲子和糕點便下去吧,我有些話要跟燕樂和阿魚說。」
春娘端上熱飲和糕點就欠身下去了,等屋裏人一走,小鄭氏就把兩個外甥摟的更緊,又摸了摸沈嘉魚的後背,又是心疼又是憤然:「沈至修打你了?」
沈嘉魚估摸着是晏歸瀾派人來傳的話,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就打了兩下,姨母,我不疼的。」
小鄭氏更是心疼的不得了:「怎麼會不疼?你從小到大哪裏被人動過一個手指頭,再說他也不是為了正經事罰你,借題發揮罷了!」
她想到早逝的姐姐,禁不住垂下淚來,語氣卻漸漸尖銳:「我當初就和姐姐說過,沈家那等胡奴人家並非良人,如今姐姐慘死,最可恨的是那姓沈的全跟沒事人似的,轉頭就要另娶公主!」
鄭家雖然落敗,但兩人卻是正經的世家女,那份尊貴已流傳千年,早已深入骨血,所以她才有此一言。
姐弟倆見她難過,怕她病上加病,忙扶着她坐下,沈嘉魚笑道:「姨母別這樣說,我也是沈家人,我身上也有胡人血脈呢,再說家裏祖父還是威嚴明白,只是父親……」
沈燕樂想到父親涼薄,鐵青着臉接了句:「父親太過糊塗。」
他恨恨說完,忍不住抬頭問道:「姨母,我們才回京城沒幾日,只把事情知道了個大概,具體的你知道嗎?」
小鄭氏漸漸止了淚,又用絹子揩了揩眼角,語調仍舊十分低沉,暗含恨意:「我只知道一個多月前,沈至修帶着人去了城外的巫廟抓姦,而後阿姐和人通姦的消息就漸漸傳了出來,阿姐抑鬱成疾,沈至修生了厭棄之心,就算阿姐這回沒有病故,他也打算休妻的,恰好這時候定安長公主傳出要選夫婿的風聲,兩邊就暫定下了,只等你母親一過世,公主就會過門……」
等她來京時,長姐已經病入膏肓,卻什麼也沒說,只流着淚囑託她照料好兩個孩子。她本來想查,但那姦夫已經被打死,所有線索被連根拔除。
沈嘉魚以掌捶拳:「母親絕對不會做出這等事的!」她說著就有些坐不住了:「姨母,你派些人手車馬給我們吧,我們要找祖父稟明情況,還母親一個清白!」
小鄭氏輕輕擺了擺手:「莫要意氣用事,若我沒記錯,你們祖父現在也昏睡不醒,如何能為你們母親主持公道?」
她心下沉鬱,一旦長公主過門,必容不下這兩個嫡出孩子,這位長公主可不是尋常人,品階封賞都與親王比肩,朝里朝外人脈廣博,她若真有心下毒手,只怕防不勝防!而且上護國沈公病重,沈家業已搖搖將墜,真正是內憂外困,不知多少雙眼睛盯着上護國府,保不齊就有旁人對姐弟倆起歹心。
沈至修指望不上,她這個膝下無兒無女的第三任繼室怕也使不出力,得想個周全的法子。
姐弟倆尚不知姨母已經想到這般長遠,不解道:「難道任由母親名聲盡毀?」
小鄭氏簡單解釋了幾句,輕輕嘆氣:「你們的平安才是一等一要緊的。」
她說完略一躊躇,抬頭問沈嘉魚:「阿魚,你覺着你三表兄怎麼樣?」
這問的是晏垂華,沈嘉魚表情莫名,還是老老實實地道:「看着挺實在的。」
小鄭氏面露思索,要是阿魚能嫁入晏家,姐弟倆和她就都有靠山了。既然要談婚論嫁,她自然想給疼愛的外甥女最好的,可她也有自知之明,朝中諸侯並起,群藩林立,晏家勢頭本就極盛,在晏歸瀾手下更是所向披靡,他既是宗子,出身尊貴,本身又才幹卓絕,這樣的人物,自家侄女必然抓不住,再者晏家長輩也看不上沈家門楣。
與其想這些不切實際的,不若退而求其次,再說三郎的品貌也算俊傑了。她暗暗盤算如何給兩人製造機會,卻沒把心思道出來,只溫和笑道:「那是個好孩子,你跟他好好處着。」
沈嘉魚聽話地答應了。
小鄭氏見兩人精神不濟,忙道:「你們先吃些墊補,然後好好睡上一覺,明天我命人擺了宴給你們接風。」
姐弟倆跟親姨母自然沒什麼可客氣的,聞言面露倦容地點了點頭,沈燕樂還是強撐着眼皮問道:「姨母,我們住在這裏不會叨擾晏家長輩吧?」
小鄭氏表情有些古怪,忍不住笑出聲:「這個你們放心,我們老夫人最是仁善,好些八竿子打不着的堂姐表妹來小住她也答允了,你們是正經親戚,如何住不得?」
沈燕樂這才放心,小鄭氏忙不迭讓僕婦把兩人早就引至收拾好的院子,走到半路卻瞧見晏歸瀾迎面走來,他低聲跟身後門客吩咐着什麼,姐弟倆正想停下行禮,忽的瞥見不遠處卻站了三四個女郎,一忽兒掉個帕子到晏歸瀾面前,一忽兒又甩個香囊到他腳邊,真稱得上花樣百出。
晏歸瀾恍若未覺,一腳踏過帕子就走了,直到遠遠瞧見沈嘉魚,原本漫不經心的眸光一斂,眉梢微挑。
沈嘉魚一邊見禮,一邊估摸着,這些應該就是那些過來小住的表姐表妹。瞧這些女郎被他迷的神魂顛倒的樣子,晏老大這人也很風流嗎,既然大家半斤八兩,他憑啥老來擠兌她!豬笑烏鴉黑!
晏歸瀾見她行禮行的神不守舍,冷不丁問道:「表妹在想什麼?」
沈嘉魚帶了幾分揶揄,脫口便嘖嘖:「表兄很是風流啊……」
晏歸瀾一瞬就猜到了她在想什麼,眼睛微眯,瞧了那些女郎一眼,神色莫名變的溫柔繾綣,他伸手幫她別開一縷散亂鬢髮:「早同你解釋過許多次了,那些女郎是家中長輩留住的,我與她們並無干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