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晨昏三炷香
“我爸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窮的要飯還死好面子。”
龍小蟲悄悄打開門，把龍霄霆了院子當中。
“這就是你們爺兒倆住的地方嗎？”
院牆已經歪了，用了棍子抵住才沒倒下來。窗戶上的玻璃碎了沒錢換，只能用舊報紙糊在上面。
到了陰天下雨的時候，屋頂四處漏水，爺兒倆連個睡覺的地方都沒有。
“那個……”
看了一眼還在外面享受鄰居吹捧的龍霄霆，龍小蟲欲言又止，想說什麼，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你要說什麼？”龍霄霆問道。
龍小蟲低頭摳弄着手指，猶猶豫豫，沉默了許久，最終還是開了口。
“你快走吧！”
“為什麼？”龍霄霆問道。
龍小蟲皺着眉頭，壓低聲音：“我爸把你帶回來，主要是想拿你做擋箭牌。你和我家先祖霄霆公長得極像，他是打算用你來嚇唬人。可是咱們今天得罪的那些個人，有本地大鱷，也有外來強龍，沒一個是咱們能惹得起的。他們都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一根手指就能碾死咱們。”
“哦，你是在幫我，為什麼？你就不怕你爸生氣嗎？”龍霄霆反問道。
龍小蟲道：“我爸太自以為是了。你只是長得像而已，終究不是真正的霄霆公。如今這世道，早已不是當年。哪怕是真正的霄霆公重生，在這樣的世道下，他也未必能夠保護我們父子，甚至自保都是問題。我和我爸肯定是逃不掉的。”
頓了頓，龍小蟲滿含歉意地看着龍霄霆。
“你不一樣，沒有人認識你，你有機會逃走的。但凡是個有良知的人，都不應該在這個時候拖你下水。你也別怪我爸，他只是把你當成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唯一的希望。”
“算你小子有點良心！”
龍小蟲良知未泯，這一點倒是讓龍霄霆有些欣慰。
“我來都來了，你就不請我進去坐坐？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
龍小蟲急得直跺腳：“合著我剛才跟你說的那些都白說啦！快走啊！難道你真想在這兒陪葬啊！我們爺兒倆一沒錢，二沒勢，你圖我們什麼啊？”
也不答話，龍霄霆就這般背着手走進了屋裏。
進門第一眼，便看到了堂屋的北牆上掛着一幅畫像。
畫上之人銀甲銀槍，足踏黑蟒，威風凜凜，英武不凡，正是龍霄霆！
畫的前面擺放了一隻香爐，香爐裏面插着三炷未燃盡的香。
晨昏三炷香。
這是龍氏後人秉持了無數歲月的家規。
即便是到了如今飯都吃不飽的地步，這晨昏三炷香也從未斷過。
龍小蟲走到畫像前面，把那插在香爐里的三炷香拔出來點燃，對着畫像上的龍霄霆迅速拜了拜，隨後立馬吹滅。
那三炷香只是冒了幾縷輕煙，幾乎沒有燃燒什麼。
這爺兒倆窮到連香都買不起，只得省着用，反覆用。
“老祖啊，快快顯靈吧！不肖子孫就快沒活路了。我還沒成家呢啊，這要是死了，咱龍家的香火可就斷了，以後誰來給您敬香啊？”
龍小蟲跪下磕頭，只磕了一個，卻突然間怒氣騰騰地站了起來，指着畫像，一邊流淚，一邊大罵。
“前前後後多少代人敬你拜你，把你當神仙一樣供着！逢年過節，瓜果棗梨，燒雞大肘，得先端上來供着你，我TM只能站在一邊吞口水！”
“可你做了什麼？眼看着龍家衰落，眼看着你的子孫們活得豬狗不如，眼看着龍家的子孫就快死絕了！你無動於衷！我們拜你有什麼用？”
罵完之後，龍小蟲蹲在地上，掩面大哭。
“他做錯了什麼？”
龍霄霆冷笑道：“你們這些後輩不爭氣，敗光了家業，這難道也是他的錯嗎？”
龍小蟲抹着眼淚，抽抽嗒嗒。
“不是他的錯，他從來都沒有做錯過什麼。他是一直活在我心中的無上英雄。錯的是我，我投錯了胎。像我這樣的廢物，卻偏偏生在了歷史無比輝煌的龍家。那種壓力，你不姓龍，你根本沒有辦法體會。”
振興龍家，重現輝煌。
這是龍小蟲從小到大一直深藏心底的夢想。
他努力過，嘗試過。
無數次的失敗早已澆滅了他心中的那團熾熱的火焰。
如今，他只想死乞白賴地活在這個世界上，可就連這點渴望都成了難以企及的奢求。
得罪了那麼多大佬，他們父子已無活下來的可能。
“下輩子投胎，別讓我再做人了。做人忒累！”
龍小蟲站了起來，從褲兜里摸出一把缺了齒的梳子，把自己亂掉的頭髮重新梳理得一絲不亂。
“你走吧，跟我一塊走，趁他們還沒來之前。等他們來了，咱們誰也走不了。”
“你這是要往哪兒逃啊？”龍霄霆笑問道。
“逃？”
深吸了一口氣，控制住情緒。
龍小蟲一拍胸膛，豪興大發：“能逃哪兒去？小爺才不逃！小爺這是要去會情人，把和她的婚書退回去，叫她別苦苦等我了，找個好人就嫁了吧。”
“那警察是你的未婚妻？”
“當然！”
龍霄霆一臉的得意。
“漂亮吧！羨慕吧！嫉妒吧！別瞧不起我，小爺我也是艷福齊天的主兒！”
“她還是個處|女，你的艷福從哪兒享的？”龍霄霆笑道。
“誰告訴你她是處|女的！”
龍小蟲伸長脖子為自個兒辯解：“我倆早就私定了終生。十八歲那年，她就是我的女人了。不過你可別到處亂說啊！我是個快死的人了，絕不能壞了人家的名聲。咱老爺們不能做對不起人姑娘家的事，對吧？”
“想娶她嗎？”龍霄霆道。
“想！”
龍小蟲脫口而出，隨即神情卻是一暗。
“下輩子吧。”
“過去給你老祖好好磕幾個頭，你和那丫頭的事情，包在我身上了！”龍霄霆道。
“喂喂喂，你還真以為你是我老祖霄霆公啊！我說你小子是不是腦瓜子有問題啊？這裏沒你的事了，趕緊滾蛋，逃命去吧！”
“叫你磕頭，你就磕頭！跪下！”
從外面走進來的龍思海神情肅穆，不苟言笑。
“小蟲，你給我聽好了！從現在開始，你就得把這位小哥當成咱家的老祖霄霆公！咱們爺兒倆是死是活，可全看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