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易斷 御龍
大夢誰先覺？
平生我自知。
草堂春睡足，
窗外日遲遲。
少年打着哈欠醒來，緊了緊身上的皮甲，看了看破爛的茅草屋，伸着懶腰，走出了屋子。
一個高大威猛的老漢，坐在屋檐下，手裏拿着一根長長的竹竿，說是竹竿也不對，因為那竹竿通體翠玉，如同美玉打造一般，陽光一照，有氤氳顯出，十分神奇。
“耶耶，又要去喂長蟲了？”
老漢斜睨了少年一眼，笑呵呵的道：“斷，你平時倒是懶床，今日為何早早起來了？”
那名為斷的少年一愣，旋即一拍腦袋，笑道：“春困秋乏夏打盹，今日精神健旺，就起早了些。”
老漢嘿嘿一笑，竹竿一挑，邁步而去，別看他年紀大，卻健步如飛，邊走邊道：“好生獃著，大病初癒，正是將養的時候。”
少年斷看着離去的老漢，微微一笑。
老漢有個很牛逼的姓氏，叫做御龍，老漢原來的名字是什麼不知道，不過據老漢吹牛說，夏后賜他姓名，叫做御龍氏。
夏后是誰，少年斷不知道，但是他覺得能賜姓別人御龍的，肯定不是凡人。
少年斷是老漢撿來的，取名為斷，沒有姓氏，只有名字。
老漢說他的姓氏不能給斷，因為這是夏后所賜，非嫡親血裔不能繼承，而且他也怕給斷招來災禍，所以就不允許斷姓御龍。
少年斷對此嗤之以鼻，稍長之後，給自己取了個姓氏，曰：易。
易名有四義，日月相衡。易，無思也，無為也，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
他們爺倆生活在這處莊園之中，不見人煙，只有一茅屋，一長蟲作伴。
至於其他，只有老漢手裏的那根竹竿，那竹竿御龍氏從來不讓他碰，就算是睡覺的時候，御龍氏都抱着，唯恐丟失一般。
易斷嘴裏念念有詞，“天將日出，地祇存神，元辰通道，靈光氤氳......”
過了許久，易斷打了個哈欠，走出院子。
院子外有一深潭，潭水深達百丈，潭中有一長蟲，三尺長短，通體銀白。
這就是御龍氏每日裏精心照顧的玩意，御龍氏稱之為“龍”！
不過對此事，易斷嗤之以鼻，龍者鱗蟲之長，其形有九似：頭似駝，角似鹿，眼似兔，耳似牛，項似蛇，腹似蜃，鱗似鯉，爪似鷹，掌似虎，是也。其背有八十一鱗，具九九陽數。其聲如戛銅盤。口旁有須髯，頷下有明珠，喉下有逆鱗。頭上有博山，又名尺木，龍無尺木不能升天。呵氣成雲，既能變水，又能變火。
而且據傳龍能大能小，能升能隱；大則興雲吐霧，小則隱介藏形；升則飛騰於宇宙之間，隱則潛伏于波濤之內。方今春深，龍乘時變。
無論怎麼看，那隻小蛇一般的傢伙，都不像是龍。
所以易斷只是以為御龍氏魔怔了，自己姓御龍，莫非還真能御龍不成？
大白天的做夢，痴心妄想罷了。
吟！
一聲長鳴，銀蛇電一般從潭水中衝出，落在了竹竿上，伸出舌頭，身體盤旋，討好似的對着御龍氏叫喚兩聲，聲音清亮，十分好聽。
御龍氏從身後的陶罐之中摸出一把東西，隨手塞進了銀蛇的嘴裏。
易斷撇撇嘴，那東西是黃精，還是上了年份的黃精，都是好東西，用來喂小畜生，實在是暴殄天物，還不如給自己補身體呢。
銀蛇吃了黃精，發出清亮的嘯聲，還別說，那嘯聲很是好聽，御龍氏說那是龍吟，易斷是不相信的，認為銀蛇只是異種蛇類罷了，只是神異一點而已。
御龍氏竹竿一挑，銀蛇騰空而起，竟然在空中盤旋騰挪，如同滑翔一般，足足一刻鐘的功夫，才落入水潭，消失不見。
易斷早就見怪不怪了，他打着哈欠走進了茅屋。
御龍氏的聲音遠遠傳來，“你讓我找的東西我給你找齊了，就在灶房那裏。”
易斷頓時喜不自勝，快走兩步，來到了灶房。
灶房不大，不過是石頭搭建的，經得起煙熏火燎，不容易走水。
易斷抓起一個皮袋子，打開口子，頓時一股香氣沖了出來。
易斷隨手抓向袋子，抓了一把。
八角、香葉、桂皮、山楂等等，易斷不由沉醉其中。
他隨手拿來早就備好的蜂蜜、蔥姜蒜，還有一大塊岩鹽，笑的如同傻子一般。
御龍氏抱着竹竿在水潭邊正睡大覺，忽然間鼻翼抽動了兩下，旋即睜開眼睛，雙目爆射出兩道精光。
“好香，什麼東西這麼香？當年在王宮之中，就算是夏后大宴群臣，也不過如此了。”
他二話不說，身軀微動，如同鬼魅一般消失在原地。
易斷傻呵呵的，迷醉般的看着青銅鍋中紅艷艷的肉塊，口水都流了出來。
純天然無污染的野豬肉就是不一樣，做出來的紅燒肉，雖然少了冰糖、醬油等佐料，卻一點都不差到哪兒去，甚至味道更濃郁。
易斷抄起筷子，夾了一塊，入口即化，唇齒留香，不由閉上眼睛細細品味起來。
待他睜開眼睛，眼前的紅燒肉，早就消失無蹤。
易斷大怒，轉過頭看向正在大嚼的御龍氏，痛心疾首道：“耶耶，年紀大了，就不能吃太油膩的東西，我給你做一盤清炒空心菜，豈不更好？還能通筋活絡。”
御龍氏吃東西的速度急且快，而且不用筷子，一盤紅燒肉，轉眼間不見蹤影，他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嘴唇，遺憾道：“可惜了，只能塞塞牙縫。”
易斷大怒，“你的牙縫有多大！一大盤子肉都塞不滿？糟老頭子壞滴狠！”
御龍氏嬉笑道：“斷，人都說庖廚之道，乃是小道，區區小道你就能達到如此境界，假以時日，就算是以庖廚之道，你也能名震九州。”
易斷不屑道：“名震九州？御龍氏的大名，是不是也名震九州？”
御龍氏表情一窒，神色黯然道：“想當初，唉！不說也罷！”
易斷撇了撇嘴，這老頭明顯有故事，就是不願意說，自己以美食誘惑了多少年了？當真是守口如瓶，這對易斷來說，實在是抓心撓肝一般的難受。
要知道，他們爺倆整日裏生活在這個小小的莊園，莊園方圓不過十里，其內四季如春，各種小獸花草，極為繁茂。
易斷一歲能言，兩歲半就開始做起了事情，爺倆的日常生活，都是由他一手操持，他今年十三歲了，十幾年下來，肚子裏的那點貨都快沒了，御龍氏的秘密，依舊是秘密。
御龍氏心情好的時候，會給他說些趣事，比如說當初他養龍的趣聞，比如說夏后的宮闈秘事，比如說外界的生活。
易斷裝作懵懂的樣子十三年，也不容易，御龍氏對易斷沒有什麼戒備之心，畢竟他們相依為命這些年，易斷是他看着長大的，對於這個孩子，如師如父。
御龍氏在他七歲的時候，交了他一套體術，御龍氏說這是強身健體的玩意，易斷練了之後，就再也沒有生過病，就連感冒發燒這種小毛病都沒有。
自此之後，易斷對這套體術很上心，沒事就練，配合著口訣，小有成就。
不是他不想出去，實在是他沒有本事出去，一旦走出莊園的範圍，似乎就遇到了“鬼打牆”一般，無論怎麼繞，都繞不出這座小小的莊園。
於是易斷也就死心了，整日裏在莊園內琢磨着怎麼吃，怎麼能活的更久，活的久了，自然有機會出去。
莊園內不是沒有客人，御龍氏與一個頭角崢嶸的老者，每年總會在水潭邊打架，你來我往的，令人眼花繚亂，就是姿勢粗獷了點，沒有一點美感。
但是威力卻一點都不差，合包粗細的大樹，一腳就踹斷了，一米見方的石頭，一拳就砸成了粉末。
這就更加堅定了易斷練習那套體術的決心。
兩個老頭打完架，易斷就伺候他們吃飯，兩人吃飯都沒有什麼要求，只要是易斷做的，那都是風捲殘雲一般，幾口就完事了。
老頭有時候還帶着一個氣度不凡的青年男子過來蹭吃蹭喝，那青年男子舉止大氣，頗有古風，言語之間，更凸顯出一種煌煌大氣。
易斷覺得，自己日後要想出去，這兩個客人肯定起關鍵作用，所以每一次都是不遺餘力的伺候着，拿出了看家的本事，甚至毀了御龍氏的一尊小鼎，做了一個青銅大鍋，專門用來做飯炒菜，為此御龍氏沒少發牢騷，只不過吃飯的時候，一點都沒少吃。
這次的紅燒肉，就是莊園外的野山豬肉，至於佐料，莊園內沒有那麼些，還是易斷央求御龍氏弄來的。
御龍氏能弄來這些佐料，這說明御龍氏有進出莊園之法，只是他為何不出去，反而限制自己出去，易斷就不清楚了。
不過易斷覺得自己年紀還小，呆在莊園也是無妨，待御龍氏百年之後，大不了央求那父子二人帶自己出去就是？
人活一世，總不能居於一隅，這不符合易斷的人生觀價值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