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青州寧家
塗山衡凝視着白鳳瀟,腦海里還在回放她方才給自己傳輸資料的場面,心中疑雲頓生。
見他不語,白鳳瀟抬頭看他,感覺到他眼底暗藏的審視時,後知後覺自己做了些什麼。心跳莫名加快,但此刻解釋就等於掩飾,她也不願引起塗山衡更深層次的懷疑,便故意轉頭看向窗外已經逐漸黯淡的天色問,“我們是現在去寧家,還是等天黑了再去?”
成功被她轉移話題,塗山衡答,“現在吧。”
坐在租借的馬車裏,朝着西寧鎮東城、青州寧家的別莊駛去時,白鳳瀟一直不太敢面對塗山衡審度的目光,只好伸手撩起窗帘,假裝欣賞着兩旁的街景。
她已經想起自己方才幹了點什麼,正懊惱萬分時,就聽塗山衡開口詢問,“八大神族雖然經歷那一戰早已聯繫不多,可畢竟都是為數不多的神族血脈,本該同愾連枝,共同守護蒼生。但若北冥戰族再欲掀起戰亂,你們聖醫族,可會繼續站在他們那邊嗎?”
白鳳瀟一愣,緩緩坐正身子扭頭看他。
黑暗之中,塗山衡的膚色顯得過於白皙了些,帶着點病態的蒼白,連皮膚下的青細血管都能清楚看見。
終年不見陽光的九尾狐族終日與飛雪為伴,難怪會養成塗山音那樣冷清如同冰山的性格,連帶塗山衡也顯得少年老成,失去少年應有的活潑與燦爛,實在可惜。
白鳳瀟正暗自惋惜,就聽塗山衡又問,“白姑娘,我們……以前可曾見過嗎?”
“啊?”心跳驀然漏掉半拍,白鳳瀟怔然相望,心中苦澀難言。
她怎能說他們不僅認識,而且相愛相知,甚至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
她怎能說因為她曾經的無知和愚蠢,導致聖后與北冥族陰謀得逞,天下蒼生毀於一旦,而她就是千古罪人,連累軒轅家族覆滅,天地間屍橫遍野,幾乎無一活口?
她怎能說塗山衡也曾因她死於聖后之手,那時她親眼看到聖后趁戰亂潛入他背後,生生使用鬼手掏出他鮮活的心臟,而她只能被固定在乾坤盤上動彈不得,聲嘶力竭的哭喊着,“不要……不要!”
往事如煙,卻歷歷在目,她的心頓時痛得不能自抑。
見她臉色發白,眼中突然暴出無數血色脈絡,如同入魔般的癥狀,塗山衡一呆,忙問,“白姑娘,你怎麼了?”
“我沒事,”被從殘酷的記憶中強行拉回現實,白鳳瀟急忙偏頭,不願讓他看到自己此時的狼狽,等眼中的血色逐漸消散才勉強一笑,“沒有,我們從前沒有見過,那日在梅花山莊,我們不是初次見面嗎?”
“是嗎?也許吧。”塗山衡的神色有些閃爍,卻終究沒有追問下去。
每個人都有秘密,他和白鳳瀟的關係,似乎並沒有到達無話不說的地步。
夜色漸深,馬車總算到達寧家別莊,白鳳瀟從車裏出來的時候,塗山衡似猶豫一下才伸手相扶。
白鳳瀟看着他潔白如玉的手指,強行壓下內心翻湧不息的巨浪,將手掌輕輕放在他的掌心,任他微微用力,雙腿藉著力道躍下地面才放開手,低聲道,“謝謝。”
“我們……其實不必這樣客氣。”塗山衡低喃一聲,似恐她又說些什麼,轉身走向寧家的大門,朝門外兩名站得筆直的護衛拱手一揖道,“在下卓新泉,聽聞貴庄有位病人正在四處求醫,卓某恰好深諳醫術,可否代為通傳一聲?”
兩名護衛對視一眼,神色有些不信。
“怎麼?你們竟沒有聽過我家少主的名字?”白鳳瀟早在下車前就用白紗遮住了臉龐,只露一雙漆黑如墨的靈動的雙眼在外,此刻這雙眼中卻只有無法高攀的傲氣與俯看眾生的睥倪,聲音也帶着無邊的冷意,“我家少主肯來你們寧家,只是看在醫者仁心的份兒上,錯過這個緣份,恐怕你們少公子只有等死的份兒!”
她說完也不理會兩名護衛遲疑不定的臉色,轉頭對塗山衡說,“少主,我都說不要理會這些紅塵俗事了,寧家有沒有病人與我們何干?他們家老太太、少公子能活多久,又與我們有什麼關係?”
“你……,”塗山衡知道她在演戲,卻不得不暗中驚嘆。明明前一刻還是個活潑可愛的小姑娘,眨眼就變得目空一切,咄咄逼人,令人不敢面對,還真是演技精湛,令人佩服。
兩名護衛果然被她唬得面面相覷,其中一人連忙拱手回禮道,“兩位貴客請稍等,我們這就去庄內通傳。”
看着那人推門入府,白鳳瀟暗自朝塗山衡挑了挑眉,後者被她逗笑,只好伸手攏住嘴角假裝咳嗽,用以掩飾無法按捺的唇角微勾。
沒過多久,匆匆的腳步聲就從庄內迎出,一位身穿藍色華服的中年人帶着幾名護衛奔到門前,遠遠瞧見一位白衣男子迎風而立,長眉如同新月,雙眼宛若桃花,右眼眼角處還有一滴隱約的紅色淚痣,那模樣生得連女子都會傾心,飄逸的姿態更是曠古爍今,神色剎那動容。
寧家雖是大戶,卻只在這紅塵凡世間得以名聲遠揚,若在那些神秘的人物眼中,卻和螻蟻並無區別。
然而寧家畢竟是深門大戶,知曉許多世人所不知的秘密,比如這位神秘的男子“卓新泉”,雖無人知其來歷,也不知他師出何門,但他醫術卓絕,又懂五行八卦,遊走四方時救治了無數貧苦百姓且不圖回報,早已深入民心,被世人敬稱為“新月公子”。意喻他宛若新月,美貌善良,普照四方。